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那两名倒霉的跟踪者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声息。罗弈依旧每天准时到“闲趣阁”上工,看书、整理、偶尔接待客人,生活规律得如同上了发条的钟摆。
但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对方吃了这么个闷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暂时的沉寂,要么是在酝酿更狠辣的手段,要么就是在重新评估他的威胁等级,调整策略。
罗弈乐得如此。对方越谨慎,他发育的时间就越充裕。
这天,他正在整理一批新收来的、据说来自某个海商家族的航海日志和异域见闻录。这些书籍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记录着光怪陆离的海外风光、奇特的物种、以及一些迥异于中土的力量体系描述,让他大开眼界。
【阅读《珊瑚海航行笔记》,见识+2,地理知识+3】
【阅读《西极蛮族图腾考》,对原始崇拜与精神力量关联有所感悟,精神属性+0.002】
【格物致知 Lv.2】的效果让他能轻易地从这些杂乱的信息中提取出有价值的养分。
余老头依旧在他的专属躺椅上打盹,鼾声均匀。
就在罗弈将一本描绘着某种人身鱼尾生物(旁边标注“鲛人,泣泪成珠,善织水绡”)的图册归类到“异闻怪谈”书架时,余老头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小子,这几天……尾巴甩干净了?”
罗弈动作一顿,心中凛然。余老头果然知道!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感激”:“多亏老先生提醒,晚生一直谨记‘管住嘴巴’的道理。前几日确实有几个不开眼的毛贼盯上了晚生,幸好晚生机灵,躲到了巡城司报案点附近,这才侥幸脱身。”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绝口不提自己主动“碰瓷”卫兵的事,将一切归功于运气和巡城司的威慑。
余老头掀开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似笑非笑:“躲到巡城司?呵呵,你小子倒是会找地方。”
他也没深究,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临渊城这地方,龙蛇混杂。有些麻烦,就像水里的王八,你戳它一下,它缩回去,但迟早还会冒出来。光躲,是躲不掉的。”
罗弈心中一动,恭敬道:“请老先生指点。”
余老头重新闭上眼睛,摇着蒲扇,慢条斯理地说:“指点谈不上。就是人老了,见的多了,有点心得。这对付水里的王八呢,有两种法子。”
“一种呢,是等它冒头,瞅准了,一棍子敲碎它的龟壳。干净利落,一劳永逸。”
罗弈微微皱眉。这法子听起来爽快,但不符合他的稳健之道。主动出击,风险不可控,而且容易暴露实力,引来更大的麻烦。
“另一种呢,”余老头仿佛知道他所想,继续说道,“是找个它不得不冒头,又让你占了地利的地方,下个香喷喷的饵,等它自己咬钩。到时候,是清蒸还是红烧,不就随你心意了?”
下饵?钓鱼?
罗弈眼睛微微亮起。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老先生的意思是……主动创造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局’,引对方入瓮?”
“孺子可教也。”余老头含糊地赞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不过这饵要下得巧,下得自然,不能让人看出破绽。钓竿也要握得稳,别到时候鱼没钓着,反被拖下水咯……”
说完,他翻了个身,面朝里,鼾声再起,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了。
罗弈站在原地,心中反复咀嚼着余老头的话。
主动设局,引蛇出洞,在可控环境下解决问题!
这确实比一味被动防守,或者冒险主动出击,更符合稳健之道!
关键就在于“饵”和“局”的设计。
饵,必须是对对方有足够吸引力,但又不会显得太突兀的东西。
局,必须是在自己掌控之下,能最大限度削弱对方优势、放大自身优势的环境。
对方想要什么?
无非是确认自己的身份、实力、背景,或者干脆就是想把自己抓回去。
自己能拿出什么“饵”?
罗弈大脑飞速运转,【格物致知】技能全开,将已知的所有信息串联、分析。
对方是专业跟踪者,背后势力不明,但肯定不是官方(否则不会怕巡城司)。对临渊城规则有所顾忌。
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是“闲趣阁”胆小怕事的穷店员,暗地里……嗯,是个有点“邪门”、懂得利用规则、可能有点小秘密的稳健发育者。
对方连续吃亏,目前处于谨慎观察期。
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饵,不能太珍贵,否则不符合他“穷店员”的人设,容易惹人怀疑。但又要足够勾起对方的好奇心和贪念。
他想到了那本无名符号册。这东西来历“清白”(余老头所赠),看起来神秘莫测,但又没什么明显威力(至少表面如此),正适合作为一个“疑似宝贝”的饵。
局,地点很重要。不能在自己的小院或者“闲趣阁”,这两个地方都可能被监视,而且不利于他发挥(比如布置陷阱)。最好是一个相对封闭、偏僻,但又在他提前侦查和布置过的“安全区”内。
他想到了临渊城西边,靠近废弃码头区的一片杂木林。那里人迹罕至,地形复杂,他之前为了熟悉环境去过几次,并在几个隐蔽处设置了简易的预警和障碍陷阱,可以作为备用的“安全屋三号”。稍微改造一下,就是个绝佳的“钓鱼”场所。
那么,如何“自然”地让对方知道这个“饵”,并引导他们去那个“局”呢?
罗弈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新收来的航海日志上。
有了!
他可以假装在整理这些旧书时,“偶然”发现了这本夹在其中的“神秘册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疑惑,并“不小心”在与其他客人(或者干脆就是故意说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听)闲聊时,透露自己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比如西边杂木林里某个他“偶然”发现的、适合看书的小山洞)好好研究一下这本“可能藏着大秘密”的册子。
理由充分:店里人多眼杂,家里怕被偷,野外安静。
行为合理:一个得到“疑似宝贝”的穷小子,既兴奋又害怕,想找个隐秘地方独自研究,合情合理。
风险可控:地点是他选的,提前布置,进退自如。
完美!
罗弈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虽然依旧存在风险,比如对方来的高手超出预期,或者有其他意外因素,但相比起被动等待未知的报复,或者冒险去端对方老巢,这个“稳健钓鱼”计划,无疑将主动权抓回了自己手中,并将风险降到了可控范围内。
“就这么办!”罗弈下定了决心。
他看了一眼又在打鼾的余老头,心中暗道一声谢。
这老头,看似懒散,实则洞若观火。他今天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一种默许,甚至……鼓励?
他不再多想,开始默默完善计划的细节。
饵(无名符号册)的展示方式、透露信息的话术、前往“钓鱼地点”的路线和时间选择、现场的陷阱布置升级、以及万一出现最坏情况的撤离方案……
每一个环节,他都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利用【格物致知】查漏补缺。
“陷阱需要加强,【基础陷阱制作 Lv.33】有点不够用了,得抓紧提升一下。”
“撤离路线上需要再多设置几个迷惑性的标记和简易机关。”
“到时候,【隐匿】和【十里疾行】必须保持在最佳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罗弈的生活节奏依旧,但暗地里,准备工作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多次前往西边杂木林,利用现有的材料和【基础陷阱制作】技能,结合【格物致知】对地形和环境的应用,将那个选定的“钓鱼”山洞及其周边区域,改造成了一个布满绊索、陷坑、落木(小型)、以及视觉误导的“微型迷宫”。
同时,他也有意无意地在店里,对着那本无名符号册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时而皱眉苦思,时而喃喃自语“这画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什么藏宝图?”,甚至还“不小心”让册子掉在地上一次,引得附近一个看似在挑选话本、实则眼神飘忽的顾客多看了几眼。
鱼儿,似乎已经闻到了饵料的香味。
罗弈能感觉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隐隐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对方更加小心,距离也更远。
他不动声色,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三天后的傍晚,罗弈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像往常一样锁好“闲趣阁”的门,但与平时直接回清水坊不同,他怀里揣着那本无名符号册,脚步略显“匆忙”和“兴奋”地,朝着城西废弃码头的方向走去。
头顶的芭蕉叶帽在晚风中轻轻晃动,手中的树枝拐杖点在地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的眼神平静,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钓鱼佬的期待。
“稳健钓鱼计划,启动。”
“希望今晚,能有点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