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的实习工位靠窗，十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苏晓的笔记本上投下一块暖金色的光斑。桌角的热牛奶已经凉了大半，她却没顾上喝 —— 指尖捏着的打印稿上，密密麻麻爬着黑色的批注，是周通早上刚交还给她的散文初稿。
稿纸的标题《情感与成长》旁，周通的字迹清隽有力：“开篇立意尚可，但情感表达稍显隐晦，如雾里看花。青春的成长从不是空泛的感慨，该有具象的生活细节做支撑，让读者能顺着文字摸到‘成长’的温度。” 再往下翻，某段写 “少年时的心动总藏在沉默里” 的文字旁，他画了个小圈，批注：“‘沉默’太抽象，是课堂上偷偷递来的纸条？还是放学路上并肩走时没说出口的话？加一个具体场景，会更有画面感。”
苏晓盯着 “具体场景” 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稿纸边缘。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打印机运作的低鸣和同事敲击键盘的声响，偶尔有秋风卷着窗外的槐叶掠过玻璃，让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傍晚。
那时学校后门有一排老槐树，每到秋天，细碎的槐叶会落在自行车道上，踩上去沙沙响。有次她放学骑车回家，车链突然掉了，她蹲在路边手忙脚乱地摆弄，指甲缝里都蹭上了油污，急得眼眶发红。就在这时，陈屿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垫在手上，三两下就把车链装好了。
“你怎么这么笨，连车链都不会修。” 他站起来时，额角沾了片槐叶，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却还是把纸巾递给她，“擦擦手，不然回家你妈该说你了。” 她接过纸巾，看着他指尖的油污，想说句谢谢，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低头盯着地上的槐叶。两人就那样推着车走了一段，槐树叶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他忽然说：“我打算考本地的大学，离家近。” 她那时心里乱乱的，没接话，只记得风里有槐叶的清香，还有他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耳尖。
这段记忆像被风吹开的书页，突然清晰起来。苏晓猛地回过神，拿起笔，在 “少年时的心动” 那段旁边写下 “槐树下的旧影”。她重新梳理文字，把那天的槐叶、修好的车链、没说出口的谢谢都写了进去，甚至加了一句 “他额角的槐叶晃了晃，像我那时没敢说出口的心动”。写这些的时候，她的指尖有些发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傍晚的槐树下，连风的温度都变得真实。
一直改到下午六点，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苏晓才把修改后的稿子发给周通。她伸了个懒腰，端起凉掉的牛奶喝了一口，刚放下杯子，手机就震了一下 —— 是周通的消息：“修改稿已读，文字比之前鲜活多了。明早十点，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这段‘槐影’。”
苏晓看着消息里的“聊聊这段‘槐影’”，心里忽然有点慌。是这段写得不好，需要再改？还是周通从这段里看出了什么？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回什么。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心里满是疑问，连改稿后的轻松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悬念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