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玉伴生矿带来的短暂安宁,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涟漪很快被峡谷深处更浓郁的黑暗与低语吞没。队伍继续前行,气氛却因沈霄云之前的失控和石刚的沉稳担当,而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凝重。
沈霄云刻意走在队伍中段,不再尝试任何形式的魂能操控,只是默默运转根基,消化着那块奇异矿石散发出的微弱安宁气息,努力平复心神,反思着掌控与失控之间的界限。陈默和石刚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虽未交流,却默契地承担着更多的警戒任务。
林沐瑶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沈霄云身上,生命绿光如同温柔的丝线,持续梳理着他体内因反噬而略显紊乱的能量。苏婉则依旧清冷,但观察环境的频率明显增加,指尖跳跃的电弧比之前活跃,显然这峡谷深处让她也感到了压力。
唯有韩影,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他的身影依旧飘忽,如同真正融入阴影的猎豹,在队伍前后左右不定地穿梭、探查。他的效率极高,总能提前发现潜藏的危险——或许是岩壁上即将坠落的松动的石块,或许是雾气中悄然蔓延的、带有麻痹效果的暗色苔藓,又或许是另一群在远处徘徊、尚未发现他们的噬魂狼群。
他的动作精准、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杀戮与潜行艺术。每一次短刃出鞘,都必然伴随着某种威胁的无声消弭。这种高效与专业,远超一个普通学院学生应有的水准。
在一处相对宽阔的、布满了巨大兽类枯骨的化石堆旁短暂休整时,陈默终于忍不住,一边擦拭着拳套上沾染的魂能残迹,一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沈霄云道:“队长,韩影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这身手,这警觉性,说他是顶尖的暗杀者或者特种斥候我都信。怎么会窝在咱们学院里?”
沈霄云看向不远处,正蹲在一块巨大颅骨化石上,默默调整着臂弩弓弦的韩影,摇了摇头:“他没说过。”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有鬼神泣的秘密,林沐瑶有她的过去,陈默和石刚显然也各有故事。韩影既然不愿提及,他们便尊重。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不经意间,揭开尘封的一角。
在绕过化石堆,进入一条更加阴暗、两侧岩壁几乎合拢的狭长通道时,韩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
“前面有东西。”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滞,“不是活物,也不是魂体……是痕迹。”
众人立刻戒备。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厅。石厅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怪物或遗迹,而是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
几具穿着破烂灰色斗篷的尸体散落在地,看样式正是归墟教团的成员。他们的死状极惨,并非被噬魂狼那种魂能生物攻击所致,而是被利刃精准而残忍地切割,伤口平滑,一击毙命。地面上,墙壁上,留下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带着一种凌厉无比的意蕴。
而在石厅最内侧的岩壁上,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那短刃通体漆黑,唯有刃口处泛着一丝幽蓝,样式与韩影使用的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狰狞,刃柄处雕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在哭泣的鬼面图案。
短刃下方的地面上,用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勾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那是一个被利刃贯穿的骷髅头。
看到那个符号和那柄短刃的瞬间,韩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尽管他立刻恢复了常态,但那一瞬间的气息波动,并未逃过一直留意四周的沈霄云和苏婉。
“这是……”林沐瑶看着那惨烈的现场和诡异的符号,下意识地靠近了沈霄云。
“是‘影蚀’的人。”韩影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但若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冰冷,“一个古老的杀手组织,信奉阴影与死亡,行事比归墟教团更加隐秘和极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教团的人发生了冲突?”
他走上前,并未去拔那柄黑色短刃,而是仔细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和战斗痕迹。
“看伤口和现场痕迹,是‘影蚀’内部清理叛徒,或者……灭口的手法。”韩影的声音低沉下去,“这些教团成员,死前应该承受了相当程度的拷问。‘影蚀’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某个人。”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对“影蚀”组织的了解远超常人。
陈默忍不住问道:“韩影,你对这个杀手组织好像很了解?”
韩影检查痕迹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以前……打过交道。”
就在这时,苏婉忽然指向那柄黑色短刃旁边的岩壁:“那里有字。”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岩壁上用利器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痛苦或匆忙中留下的:
“鬼面……泣血……归墟……钥匙……”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鬼面泣血……”韩影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面具下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那一直收敛的暗影气息,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带着彻骨的寒意。
沈霄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这绝非简单的“打过交道”。
“韩影。”沈霄云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我们需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影蚀’,‘鬼面泣血’,还有你……这些线索纠缠在一起,已经不仅仅是归墟教团的问题了。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危。”
石刚、陈默和林沐瑶也围了过来,目光都落在韩影身上。没有逼迫,只有信任与等待。
韩影沉默着,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岩壁上那“鬼面”二字,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遥远而冰冷的回响:
“‘影蚀’……我曾经是其中一员。”
石厅内一片寂静,只有峡谷深处的风声如同呜咽。
“鬼面泣血,”韩影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是‘影蚀’内部最高等级的追杀令。见到持有‘鬼面泣血令’的目标,组织成员需不惜一切代价,格杀勿论。”
他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扫过震惊的队友,最终落在沈霄云脸上。
“而我,就是这一代,‘鬼面泣血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