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的指尖夹着一支镀金钢笔。笔尖悬在合同修改处已有三分钟。
小型飞机的空调出风口正对着他的颈侧，吹散了定制衬衫领口的最后一丝褶皱。
袖口被他精准地挽到小臂中段，露出的肌肉线条像被精心雕琢过的大理石，既不夸张又透着力量感。
“顾律师，这份补充协议没问题的话，落地就能签。”
前排的飞行员回头笑了笑。他是第一次接这么“金贵”的乘客——光是那支钢笔，据说能抵他三个月工资。
顾晏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不可抗力条款”那行字上。他习惯性地用指节敲了敲太阳穴。
公文包就放在腿上，真皮表面印着低调的家族徽记。
里面除了这份涉及数十亿的合同，还有个银色打火机（客户递的，顺手揣进了兜），以及母亲早上塞给他的平安符。红绳有点磨手，却带着熨帖的温度。
机身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翅膀。
顾晏辰的钢笔“嗒”地掉在文件上，墨水晕开一个小点儿。
他还没来得及捡，飞机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窗外的云层变成模糊的白，失重感像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操！引擎失灵！”飞行员的嘶吼变了调，“迫降！只能迫降了！”
顾晏辰的第一反应是抓住公文包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前排座椅的靠背。
安全带勒得他肋骨生疼。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远处的海面、近处的岛屿、快速放大的树林……他闭上眼的前一秒，看到机翼撞上了一棵棕榈树的树干。
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甩出机舱。
后背先撞上粗壮的树干，再重重摔进铺满枯枝败叶的地面。
他闷哼一声，感觉骨头都在响。
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条抽过。
不知过了多久，顾晏辰才从混沌中睁开眼。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扎进眼里，他眨了眨眼，先动了动手指——还能蜷曲，万幸。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后背的疼痛瞬间炸开。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黏腻的液体，还有布料撕裂的粗糙边缘。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
深灰色的定制款，早上出门前熨得笔挺，现在却像块破抹布。
从左肩到腰侧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混着泥沙和血渍。
古铜色的背肌在疼痛中微微绷紧，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该死。”他低骂一声。不是心疼衬衫，是后背的伤口被风吹得发疼。
他撑起身体站稳，先检查公文包——锁扣摔开了，文件散了半出来，但核心合同还在。
他弯腰去捡散落的纸张，手指在草丛里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那只打火机，外壳磕瘪了一块，还好没摔坏。
他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公文包，正想理理被扯乱的衬衫，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喊。
像是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断断续续的。
隐约能听到“口红”“定妆粉”之类的词。
顾晏辰皱眉。这荒岛上还有别人？
他循着声音往沙滩走，穿过齐膝的灌木丛。
树枝勾住他破衬衫的裂口，又撕开了些布料，露出更多的皮肤。
他没心思管这些，脚步加快了些——不管是谁，至少不是孤身一人。
越靠近海边，那声音越清晰，还夹杂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
他拨开最后一丛挡路的野菠萝叶，视线豁然开朗——一片金黄色的沙滩，延伸向碧蓝的海水。
而在沙滩和礁石的交界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浅滩里，背对着他，好像在捞什么东西。
那是个女人。
穿了条白色的吊带裙，湿得几乎透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肩背。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上，发梢还在滴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的小腿浸在浅水里，皮肤白得晃眼，和周围的黄沙、蓝海形成刺眼的对比。
顾晏辰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作。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酒会上的名媛、律所的实习生，个个精致得体。
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样——狼狈得像只落汤鸡，却又带着种野性的鲜活，像株被暴雨打过的白玫瑰，花瓣垂着水珠，根却扎得很稳。
他正想开口喊她，却见那女人突然从水里捞起个什么东西，猛地站起来转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顾晏辰看到了一张花脸——一半是泥沙，一半沾着可疑的红色粉末。
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此刻正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而那个女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一个衬衫破破烂烂、大半身子露在外面、浑身是伤的男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海浪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然后，顾晏辰听到那个“花脸女人”突然尖叫一声，举起手里的东西冲他喊：“不准碰我的腮红！这是限量款！”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沾着血和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再抬头时，那女人已经踩着水朝他冲过来，裙摆被浪打得翻飞，露出更多白皙的大腿，手里举着的“凶器”在阳光下闪着红灿灿的光。
顾晏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的伤口被扯得更疼了。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觉得，比起飞机迫降，眼前这场景好像更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