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依沿着货运通道一路疾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港务局内部的路径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几次差点走错方向。她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感觉和远处码头传来的汽笛声勉强辨认方位。
终于,她从一个堆放废弃缆绳的侧门钻出了辅楼区域,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的码头区边缘。夕阳的余晖给一切蒙上了一层血色。她不敢停留,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着与陈序、方汉洲约定的接应点——一个废弃的灯塔维修工具棚快步走去。
距离工具棚还有百米左右时,她猛地停住脚步,闪身躲到一个巨大的木质绞盘后面。工具棚门口,看不到陈序或方汉洲的身影,但有两个穿着码头工装、却显得无所事事的男人,正靠在棚屋墙上抽烟,目光不时扫视着周围。
不是铁柱他们!是陌生面孔!而且行为鬼祟!
接应点果然暴露了!
顾梦依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动作太快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跟踪了她,还是通过别的渠道?
她必须立刻警告陈序和方汉洲!他们很可能正在赶来,或者已经在附近等待!
她悄悄后退,绕到工具棚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破损的窗口。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棚内空无一人,但地上似乎有杂乱的脚印,不像只有两个人留下的。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必须尽快赶到防空洞,那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藏身点!
她借着暮色和堆积货物的掩护,像一道影子般向着防空洞的方向潜行。一路上,她格外警惕,果然发现码头区的巡逻队似乎增加了,还有一些看似闲逛、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便衣人员。
一张大网正在悄然撒下。
当她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那个隐藏在人防工事入口处的防空洞附近时,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躲在远处一个废弃的岗亭后面,仔细观察。
防空洞入口伪装得很好,看起来只是一堆坍塌的砖石。但顾梦依敏锐地发现,入口附近的地面上,有几个新鲜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脚印!而且,在入口斜对面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里,似乎有微弱的反光一闪而过——像是望远镜镜片!
这里也被监视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他们最后的藏身点也暴露了!陈序和方汉洲在里面吗?如果他们进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如果还没进去……
就在她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示警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正小心翼翼地从不远处的巷道向防空洞入口靠近——正是互相搀扶着的陈序和方汉洲!
他们果然来了!
顾梦依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阻止他们!但那样只会一起暴露!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抓起脚边一块松动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栋有反光的废弃小楼方向奋力掷去!
“哐当!”石头砸在小楼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在寂静夜晚里格外刺耳的声响!
正要靠近入口的陈序和方汉洲猛地一惊,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声音来源和四周!
几乎在同一时间,废弃小楼的窗口,以及防空洞入口附近的阴影里,瞬间窜出四五条黑影,如同扑食的猎豹,朝着石头落地的方向包抄过去!他们的动作迅捷而专业,手中赫然握着武器!
好险!陈序和方汉洲心中骇然!如果不是那声突如其来的响动,他们此刻已经陷入了包围!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趁着那些埋伏者被声响吸引的短暂空隙,立刻转身,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来时的巷道退去!
顾梦依看到他们成功脱离,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停留,也立刻沿着自己来时的路线,迅速撤离这个已经变得极度危险的区域。
二十分钟后,在码头区另一头,一个更加隐蔽、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废弃腌鱼作坊里,三人气喘吁吁地再次汇合。
“怎么回事?哪里暴露的?”方汉洲靠着冰冷的池壁,脸色因腿伤和紧张而苍白,语气急促。
顾梦依快速将港务局的经历、接应点的埋伏以及防空洞的监视说了一遍。
陈序听完,脸色铁青:“我们的行踪被完全掌握了!从茶楼开始,到福煦路,再到港务局和藏身点……对方像是能未卜先知!”
“不是未卜先知,”方汉洲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是我们内部……还有他们的人!而且级别不低,能如此迅速地调动资源,精准布控。”
这个结论让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如果“老板”的触手已经深植到这种地步,那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每一步都可能走在对方预设的陷阱里。
“现在怎么办?所有的点都被盯死了。”顾梦依看着眼前两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陈序沉默着,目光扫过这个充满腐臭的作坊。他们像三只被猎犬追逐到穷途末路的狐狸,还能往哪里逃?
方汉洲挣扎着站直身体,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海城待不下去了,我们就想办法出去!去根据‘海龙号’的线索,找到那个‘东南贸易公司’和‘吴先生’,把‘老板’和他的后台,连同他们肮脏的交易,一起捅破天!”
出去?谈何容易!海城现在恐怕已经戒严,水陆通道都被严格管控。
“还有一个地方……”陈序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一个‘老板’和叶怀明可能都想不到,或者……不敢轻易去动的地方。”
方汉洲和顾梦依同时看向他。
陈序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圣玛丽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