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
王贵人(现王答应)被拖了下去。
皇后离去前,又淡淡瞥了林晚栀一眼。
这一眼,含义复杂。
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看到了一把好刀的欣赏。
林晚栀恭敬垂首,直到凤驾远去,才缓缓直起身。
阳光洒在她依旧平静的脸上,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高贵妃折了一枚棋子。
皇后顺势打压了对手气焰,还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而自己,不仅毫发无伤,还在皇后面前挂了号。
一石三鸟。
但这还不够。
被动接招,永远无法触及核心。
她需要主动出击,需要一场更大的风波,来撬动这潭死水。
回到碎玉轩,李德全早已候着,满脸后怕与庆幸:
“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奴才打听到了,高贵妃那边,似乎……似乎在查刘常在那边的旧事。”
刘常在?
那个同住碎玉轩、常年抱病的透明人?
林晚栀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高贵妃终于把目光投向这里了。
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她这位病弱的邻居了。
或许,能从这潭更深的死水里,钓出意想不到的大鱼。
刘常在的住处,在碎玉轩最里间,终年药味弥漫,门窗紧闭,如同墓穴。
李德全打听来的消息很碎:刘常在入宫比高贵妃还早两年,曾有过一次身孕,但未满三月便小产了,此后便一病不起,彻底失宠,至今已近十年。
“一次小产,便消沉十年?”
林晚栀指尖拂过窗棂上的积灰。
“高贵妃为何突然对一个‘死人’感兴趣?”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夜无月,风声呜咽。林晚栀披了件深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来到刘常在房外。
她并未敲门,而是绕到屋后,找到一扇有些松动的支摘窗。
前世记忆里,她被打入冷宫前,曾有个疯癫的老宫女抓着她说:
“碎玉轩……井……刘氏的孩子……看见了……”
那时她自身难保,无暇他顾。
如今,这破碎的线索成了钥匙。
窗被轻轻撬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枯瘦的身影蜷在床头。
林晚栀摸出火折子,点亮桌上半截残烛。
微光亮起,照出刘常在惊恐万状的脸。
她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苍老,双眼浑浊,死死盯着不速之客。
“刘姐姐,别怕。”
林晚栀声音放得极轻,将带来的一碟精致点心放在桌上。
“我是新来的林答应,同住碎玉轩,来看看你。”
刘常在只是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晚栀不急,自顾自坐下,目光扫过空荡四壁,最后落在床头一个褪色的、绣着石榴多子图案的香囊上。
图案的一角,沾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暗褐色污渍。
“高贵妃,”
林晚栀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最近似乎在查十年前的事。”
“!”刘常在猛地一颤,瞳孔骤缩。
“关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林晚栀逼近一步,烛光在她眼中跳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还有……永巷那口枯井。”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常在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孩子……我的孩子……井里有东西……有鬼!”
她语无伦次,显然神智已不太清醒。
但“井里有东西”这几个字,如同闪电劈亮林晚栀的脑海!
果然和那口井有关!
她正欲再问,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林晚栀立刻吹熄蜡烛,闪身躲入厚重帐幔之后。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入,动作熟练地点亮油灯。
来人身形矮壮,是个面孔陌生的老太监。
他看也不看床上瑟瑟发抖的刘常在,径直走到墙边一个旧柜子前,开始翻找什么。
“啧,那老婆子临死前,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老太监低声嘟囔,语气焦躁。
“贵妃娘娘催得紧……”
高贵妃的人! 他也在找东西!
就在这时,那老太监似乎摸到了什么机关,柜子内侧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面露喜色,正要探手去取——
说时迟那时快,林晚栀如同鬼魅般从帐幔后闪出,手中一枚尖锐的发簪,已抵在老太监后颈的要害处!
“别动,也别喊。”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否则,我手一抖,你就得下去陪那井里的‘鬼’了。”
老太监浑身僵直,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你……你是谁?!”
“让你找东西的人。”
林晚栀手下用力,发簪尖刺破皮肤,带来细微的痛感。
“说,高贵妃让你找什么?和十年前刘常在小产的事,有什么关系?”
老太监眼珠乱转,还想狡辩。
林晚栀凑近他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是找……一枚刻着‘玄’字的玉佩吗?”
老太监如遭雷击,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阴影中林晚栀模糊的脸:
“你……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只有高贵妃极少数心腹才知的秘辛!
“我不光知道这个,”
林晚栀冷笑。
“我还知道,指使你在刘常在安胎药里做手脚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娘娘。”
“!!!”
老太监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
“饶命!仙子饶命!奴才什么都说!是皇后……是皇后娘娘怕刘常在生下皇子,威胁她的地位,让奴才换了药……事后又怕事情败露,想把所有知情人灭口……那玉佩,是……是皇后当时赏给奴才,让奴才嫁祸给别人的证物!奴才怕死,没敢用,藏了起来……”
惊天秘闻!
十年前皇嗣夭折的真相,竟牵扯到当今皇后!
而高贵妃追查此事,显然是想握住皇后的把柄!
林晚栀心念电转。
这老太监不能留,但他现在还有用。
“想活命吗?”
“想!想想想!”
“回去告诉高贵妃,东西,在我手里。”
林晚栀收起发簪。
“让她换个懂规矩的人来跟我谈。至于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知道!奴才今晚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遇到!”
老太监磕头如蒜捣。
处理完老太监,林晚栀再看刘常在,她已昏死过去,脸上泪痕交错。
十年疯癫,原是因这血海深仇。
林晚栀为她掖好被角,吹灭灯,悄然离去。
屋外,夜色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