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绝壁镀上最后一层金边,那几点红色参籽在渐暗的光线中愈发显得神秘而诱人。陈阳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观察着通往那片平台的可能路径。那几乎是一条垂直的路线,岩石风化严重,布满了滑腻的苔藓,仅有几处窄小的落脚点和石缝可供借力。
“今晚就在这里宿营。”陈阳做出决定,指了指绝壁下方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明天天亮再行动。”
两人在岩石后找了个背风处,简单清理后燃起一小堆篝火。刘文广看着上方黑黢黢的绝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陈阳大哥,明天……你真要爬上去?太危险了!”
陈阳往火堆里添着柴,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来都来了,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待会儿我上去探探路,你留在下面,注意警戒。”
“我跟你一起去!”刘文广脱口而出。
陈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行,这路你没经验,上去就是累赘。你在下面看好火堆,注意周围的动静,听到任何异常就喊我。”
刘文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沮丧地低下头,他知道陈阳说的是事实。
匆匆吃过晚饭,陈阳将步枪留给刘文广防身,自己只带了侵刀、绳索和那捆红绳,深吸一口气,开始向绝壁发起第一次试探性攀爬。
他手脚并用,指尖抠进冰冷的石缝,脚尖寻找着每一个微小的凸起。岩石湿滑,好几次他都差点失手,全靠强大的臂力和核心力量稳住身体。攀爬了约莫七八米高,他找到一处稍宽的岩缝,将绳索固定好,又仔细查看了上方的路线,心中大致有了计较,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回营地。
“怎么样?”刘文广紧张地问。
“有点难度,但能上。”陈阳言简意赅,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清楚,真正的挑战不在于攀爬本身,而在于攀爬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意外,以及平台上未知的情况。
一夜无话,两人轮流守夜。森林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近处则有各种窸窣的声响,让刘文广紧张得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阳便起身活动开筋骨。他将所有不必要的装备都留在营地,只带了鹿骨签子、红绳、快当斧剪、一小包盐和那块油布,用绳子捆在身上。他再次检查了绳索和每一个装备,神情肃穆。
“我上去后,你守在下面,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除非我喊你,否则绝对不要擅自攀爬,明白吗?”陈阳郑重叮嘱刘文广。
“明白!”刘文广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陈阳不再多言,如同灵猿般,再次开始攀爬。有了昨晚的探路,这次他速度快了不少,但依旧谨慎万分。下方的刘文广仰着头,看得心惊胆战,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陈阳爬到距离平台还有三四米的地方,他正准备伸手去抓上方一块凸出的岩石,突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从头顶传来!
只见从那岩石的缝隙中,猛地探出一个三角形的蛇头!那蛇通体灰褐,带着暗色的花纹,颈部膨起,正是兴安岭常见的剧毒蝮蛇——“草上飞”!
陈阳心中一惊,动作瞬间停滞,身体紧紧贴在岩壁上。那蝮蛇似乎被惊扰,吐着猩红的信子,上半身弓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下方的刘文广也看到了那蛇,吓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嘴巴。
电光火石之间,陈阳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死死抠住岩缝稳住身体,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后的侵刀!就在那蝮蛇如同闪电般弹射过来的一刹那,陈阳手腕一抖,刀光一闪!
“噗!”
锋利的侵刀精准地斩在了蝮蛇的七寸之处!蛇头被齐刷刷斩断,带着一蓬血雨跌落下去,无头的蛇身还在岩缝中剧烈地扭动了几下,才彻底僵直。
陈阳松了口气,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刚才真是险到极致,稍有差池,被这毒蛇咬中,在这绝壁之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了定神,继续向上攀爬,终于,手掌搭上了那片狭窄平台的边缘。他双臂用力,一个引体向上,小心翼翼地翻了上去。
平台不大,约莫只有一张炕席的大小,上面覆盖着薄薄的土层和苔藓。而当陈阳看清平台上的景象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片小小的平台上,竟然生长着十几株野山参!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那两株,茎秆粗壮,参籽鲜红夺目,按照参龄判断,至少是六品叶的规格!旁边还有九株五品叶,以及若干四品叶!这些参如同列队的士兵,静静地生长在这人迹罕至的绝壁之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雨雪。
陈阳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警惕地扫视平台四周。果然,在平台内侧一个更深的石缝里,他看到了一个用枯枝搭建的简陋鹰巢!巢里似乎还有动静。
他心中一动,慢慢靠近。只见巢里有一只羽毛还未长全、看起来丑萌丑萌的鹰崽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而在不远处的天空中,两个黑点正在盘旋,发出尖锐的唳鸣!是成年鹰回来了!
陈阳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个潜在的威胁,否则采参时被老鹰袭击,同样致命。他目光扫过鹰巢,又看了看那嗷嗷待哺的鹰崽子,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迅速解下身上的油布,猛地罩向鹰巢,将那只鹰崽子连同巢一起小心地包裹起来,只留出透气孔,然后用绳子飞快地捆好。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那两只成年鹰如同两架俯冲轰炸机,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扑平台!
陈阳早有准备,他一手护住包裹好的鹰崽子,另一只手挥舞着侵刀和绳索,发出巨大的呼喝声!他不能杀死这些守护领地的猛禽(何况他还抓了人家的崽子),只能将其驱离。
老鹰显然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近,只是在陈阳头顶不断盘旋、尖叫,用翅膀扇起阵阵狂风。陈阳利用平台的有限空间,不断移动,挥舞着“武器”,与两只愤怒的猛禽周旋。
下方的刘文广看得目瞪口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只见陈阳在平台上与两个巨大的黑影搏斗,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惊险万分。
这场人鹰对峙持续了将近一刻钟,那两只老鹰见始终无法夺回幼崽,也无法驱赶这个入侵者,终于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长鸣,振翅高飞,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陈阳这才松了口气,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将包裹着鹰崽子的油布包小心地放在平台角落,确保它不会滚落下去。
现在,终于可以开始采挖了。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到那两株六品叶的老参面前,神色变得庄重而虔诚。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按照老辈人传下的规矩,对着参株低声念叨了几句,无非是感谢山神老把头的馈赠,承诺取之有度之类。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拿出红绳,轻轻地系在参株的茎秆上,完成了“固宝”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出鹿骨签子,如同最精细的外科医生,开始一点点地清理参株周围的泥土。他动作极其轻柔,生怕碰断任何一根纤细的参须。泥土被一点点拨开,人参那如同人形的肥大主根和密密麻麻、如同老人胡须般的艼须(不定根)和须根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活计。陈阳全神贯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眼中只有这株凝聚了天地精华的宝贝。他用签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每一根纠缠的须根,将它们从泥土中完整地分离出来。
刘文广在下方等得心焦,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看到的只是陈阳如同石雕般伏在平台上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头升到头顶,陈阳终于长吁一口气,将第一株六品叶野山参完整无缺地起了出来!那参体态玲珑,芦碗(茎痕)密集清晰,皮老纹深,须根清晰不乱,一看便是年份极足的珍品!
他小心地用苔藓和原来的泥土将参包裹好,放进准备好的油布包里。接着,又开始挖掘第二株六品叶……
时间在寂静而专注的劳作中缓缓流逝。当陈阳将平台上所有五品叶及以上的野山参全部采挖完毕,并用油布和苔藓仔细包裹好,放入行囊时,夕阳已经再次开始西沉。
他累得几乎虚脱,手指因为长时间精细操作而微微颤抖,但看着行囊里那沉甸甸的收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激动。这两株六品叶,九株五品叶,还有若干四品叶,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他驱赶了“父母”的鹰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包裹着鹰崽子的油布包系在腰间。这小东西留在这里,没有父母照顾,只有死路一条。带回去,或许还能养大,成为未来的帮手。
做完这一切,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借助绳索,小心翼翼地开始下撤。
当他的双脚终于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时,刘文广立刻冲了上来,激动得语无伦次:“陈阳大哥!你没事吧?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挖到了吗?”
陈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囊:“挖到了。咱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