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雷鹰的威慑消散,腐毒巨蟹退去,死寂重新笼罩海滩。石缝中,沈清尘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全力运转《玄阴录》,贪婪地吞噬着玄冰魂髓中精纯的能量。
这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魂髓中蕴含的玄阴之气过于磅礴,对于经脉受损的他而言,如同洪水冲击脆弱的堤坝。但他心志坚如铁石,以强大的灵魂力量精准引导,将这股洪流疏导、分化,一丝丝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干涸的丹田。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铅灰色的天空仿佛永恒不变。不知过了多久,当手中那块玄冰魂髓彻底化为齑粉时,沈清尘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神光内蕴,清澈深邃,原本的虚弱与涣散一扫而空。他仔细内视,经脉的裂痕已愈合了七七八八,虽然仍有些隐痛,但已无大碍。丹田内,玄阴真气重新充盈,如同幽深的寒潭,波澜不惊却潜藏着强大的力量。修为不仅彻底恢复,更因魂髓的淬炼和此番生死历练,彻底稳固在了先天大圆满之境,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丝筑基的玄妙门槛。
“总算……恢复了几分自保之力。”沈清尘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传来一阵爆豆般的轻响。他走出石缝,重新审视这片绝地。
灰色的怪石,墨色的死海,铅灰的天空,一切依旧压抑得令人窒息。但此刻的他,已非方才那个重伤濒危之人。
他再次取出那块始终温热的龟甲。龟甲上的指向依旧明确,坚定地指向那片浓雾弥漫的海域深处。
“必须离开这里。”沈清尘目光坚定。留在此地,迟早会引来更可怕的存在。他遵循龟甲的指引,展开身法,如同一道轻烟,沿着崎岖的海岸线,向着浓雾方向疾驰而去。
先天大圆满的修为,配合精妙的玄阴步法,让他的速度快如鬼魅,脚尖在嶙峋怪石上轻轻一点,便能掠出数丈之远。
沿途,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地的诡异与危险。墨色的海水下,偶尔有巨大无比的黑影缓缓游过,散发出的气息令人心悸,至少是四级、甚至五级妖兽的层次!天空中,不止一次有强大的妖禽掠过,气息丝毫不逊于之前的金翅雷鹰。他不得不极度收敛气息,借助岩石阴影小心潜行,生怕引起这些恐怖存在的注意。
约莫行进了大半日,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百丈。空气中的腐朽与死寂之气也愈发浓郁,甚至开始侵蚀护体真气。沈清尘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玄阴之气,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护罩,以隔绝这股侵蚀。
就在他感觉龟甲的灼热感达到顶峰时,前方浓雾中,一座巨大的黑影轮廓渐渐清晰。
靠近之后,沈清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并非山崖,而是一座巍峨耸立、直接天穹的巨型石殿!石殿通体由一种暗沉如铁的黑色巨石垒成,风格古朴、粗犷、充满了蛮荒气息,与之前玄冰宫殿的精致玄妙截然不同。石殿大半部分都笼罩在浓郁的灰雾之中,看不清全貌,但散发出的沧桑、厚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威压,却比玄冰宫殿更甚!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座石殿并非完好无损。其表面布满了无数巨大的爪痕、剑孔、以及各种难以辨认的恐怖攻击痕迹,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崩裂,仿佛经历过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一些断裂的石柱上,甚至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惊人煞气的暗红色血迹!
“这是一处……古战场遗迹?”沈清尘心中凛然。他能感受到,那些痕迹中残留的气息,远超金丹层次,甚至可能涉及元婴、化神级别的争斗!这归墟海深处,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龟甲在此地灼热得烫手,指引的方向,直指石殿那扇早已破碎不堪的巨大石门内部。
沈清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不安,小心翼翼地踏入石殿废墟。
殿内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但同样破败不堪。地上散落着巨大的骨骸,有些似人形,有些则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海兽、妖物,皆坚硬如铁,历经岁月而不腐。断裂的兵刃碎片随处可见,灵性已失,却依旧锋锐逼人。
他的目光,很快被大殿最深处的一面相对完好的巨大石壁所吸引。
石壁高达数十丈,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与图案!那些文字并非如今通用的篆文,更加古老晦涩,但沈清尘(灵魂)作为前朝太子,曾阅览皇室秘典,依稀能辨认出几分!那是上古时期的某种祭文!
而石壁上的图案,更是让他心神剧震!
图案分为上下两部分。
上半部分,描绘的是一片祥和的仙境,宫阙连绵,仙鹤翔集,无数身形高大、气息威严的身影(似人非人,带有鳞甲或羽翼特征)安居乐业。天空中有真龙盘旋,大地上有瑞兽漫步。画面中央,是一座巍峨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枚散发着九彩光芒的宝珠,宝珠周围,有日月星辰环绕!
下半部分,画风骤变!天崩地裂,岩浆横流,魔气滔天!无数狰狞的魔物从地底和虚空裂隙中涌出,与那些祥和身影惨烈厮杀!画面惨烈无比,断臂残肢,血染山河!最终,仙境崩毁,无数强大的存在陨落,只有少数身影,带着那枚光芒黯淡的宝珠,乘坐着一艘艘古老的舟船,驶向了茫茫大海的深处(舟船的样式,竟与那玄冰宫殿有几分神似)!画面的最后,是无数巨大的石碑,镇压在那些魔物涌出的裂隙之上!而那些石碑的样式……与这座石殿的材质、风格,极为相似!
“这……这是……上古神话中的‘仙魔之战’?‘大破灭时代’的记载?”沈清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石壁记载的,竟是比前朝历史更加久远、近乎传说时代的秘辛!归墟海,难道与那场大战有关?是那些幸存者的逃亡之地?还是……镇压魔渊的战场前线?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石壁最下方的一行较小的、却更加清晰的古老文字。这行字,似乎是在壁画完成后,后来者刻上去的!
他凝神辨认,结合前世所学的古老文献,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仙道崩,魔渊裂。吾等奉‘镇海珠’遗命,建‘镇魔碑’于此,封‘归墟海眼’,阻魔气东侵。然魔势滔天,碑文之力日渐消磨。后世若有龙血至,可循‘玄玑’之引,至‘海眼之心’,以皇道龙气,重燃‘镇海珠’辉,补全封印。切记,切记!—— 守碑人 敖洺 绝笔。”
镇海珠!镇魔碑!归墟海眼!龙血至!玄玑之引(龟甲)!海眼之心!重燃镇海珠!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沈清尘脑海中炸响!
这一切,全都联系起来了!
龟甲(玄玑)的指引,前朝龙气的关联,归墟海的凶险,镇海龙殿的使命……最终的目的,竟然是前往归墟海眼的核心,以皇道龙气,重新点燃那枚关乎此界存亡的“镇海珠”,加固封印,阻止魔渊魔气侵蚀!
这已不仅仅是复国私仇,而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巨大责任!
沈清尘(灵魂)站立在巨大的石壁前,仰望那惨烈的壁画和沉重的遗刻,心中百感交集。父皇的遗志,太祖的守护,乃至上古先民的牺牲……这一切,似乎都无形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龟甲,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金光!金光投射在石壁的某个角落,那里,一幅极其简易、却清晰无比的海图缓缓浮现!海图的最终点,标注着一个旋转的漩涡标记,旁边正是那三个古字——“海眼之心”!
真正的路线,终于显现!
同时,龟甲传来一道清晰的意念:“镇魔碑灵力将尽,魔气异动已现。需尽快……”
危机,迫在眉睫!
沈清尘深深看了一眼这面承载了万古悲壮的遗刻,将海图牢牢刻印在脑海。他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殿外那片浓雾弥漫的死亡之海。
前路,注定九死一生。
但他,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