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民前面那话明显是给卢友望铺垫。
提出对沈丹雪工作的不放心,要卢友望这种老同志把着点。
哪晓得卢友望根本不接招,反而开始漫无目的的吹嘘起沈丹雪来了。
完全就是会错意了嘛。
话筒里的杨书记听的不耐烦了,立马打断道:“行了行了!”
说完,便开始了一番拷打。
“卢友望,你怎么这点上进心都没有?
让你回到原岗位上是卖力工作,在垭口乡的重建工作中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
你怎么跟个扶不起的阿斗似的?让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小丫头给比了下去!
你还是我带的兵吗?怎么这点狠气根杀气都没有?”
电话这头,卢友望脸上哪还有半点酒意。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语气依然保持着恭敬和谦卑:“杨书记批评的对,我一定改正,一定改正。”
杨新民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声音忽然压低了些:“友望啊,我最近听到一个传言。
说是沈乡长跟李县长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诶...?李县长今天是不是下乡视察去了?
大年三十的下乡视察,不会就是特地去见沈乡长的吧?”
卢友望几乎没有思考就反问道:“杨书记,这是谁传出来的闲话啊?
那沈乡长才二十多岁,李县长都四十多的人了。
不说当沈乡长父亲,当个叔叔绰绰有余。
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李县长今天的确在王鲁新村跟村民们一起吃年夜饭。
沈乡长也在作陪,但乡里村里许多干部都在,我也在啊。
两人关系还是非常正常的,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工作关系。
没啥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我想肯定是有人造黄谣呀...这个这个。
不得不说机关单位现在这个风气...”
“行了行了!”杨新民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你怎么去了一趟省里学习班突然就变成话痨了?没完没了的!”
他缓了口气,语气重新严肃起来:“他俩没不正当的关系就行了。
你记住,垭口乡的旅游项目不是沈乡长一个人的。
你作为乡党委书记,也负有监督的责任!
别顾着当甩手掌柜,把事情都抛别人脑袋上,你就在那过快活日子!”
卢友望立马语气坚定的回答道:“知道了杨书记,我一定好好干事!
认真履行党委书记的职责,监督好各项工作。
争取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完成县委县政府交托给我的任务!”
“嗯,有这个态度就好。”杨新民似乎满意了些。
“对了,国旅集团那些个项目进展的怎么样了?
财务方面李县长,或者他的人有没有经手过?
需不需要县里的支持?如果需要的话,我年后就派遣一名会计去乡政府扎着。”
卢友望心头一紧,知道这才是杨新民真正想问的。
他斟酌着措辞说道:“进展一切顺利,国旅集团前期投资已经到位。
资金方面是在银行开具了专项户头,直接与乡政府的财务部门进行对接。
李县长他从不过问财务方面的事情,这一点乡里很多干部都清楚。
怕是没啥具体问题呀...”
杨新民冷哼一声说:“要想当好一把手,必须牢牢掌控人和钱!
这个李砚舟,还是嫩,居然把这么大的项目的财权给放出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杨新民咳嗽两声,叮嘱道:“友望啊,你可要好好配合李县长的工作,不能拖项目后腿。
记住了,你是我一手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一定要对的起组织跟人民的信任!”
“是是是,一定配合,一定不会愧对组织跟人民。”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杨新民终于挂断了电话。
卢友望握着已经打的发烫的手机,在书房里站了很久。
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工作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垭口乡各项工作的进展。
他盯着那些字迹,眼神复杂。
良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推开书房门,妻子王桂芳还坐在沙发上。
见他出来,没好气的问道:“杨书记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大年三十都不让人消停!”
卢友望没接话,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孩子的头:“小明,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爸爸。”卢小明乖巧的回答。
“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拜年呢。”
等儿子进了卧室,王桂芳才压低声音问:“老卢,杨新民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要让你找李砚舟的茬口?”
卢友望坐到妻子身边,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想打听李县长和沈乡长的关系。”
王桂芳眼睛一亮:“那你说了吗?那对奸夫淫妇...”
“桂芳!”卢友望厉声打断:“我再说一遍,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尤其是这种涉及领导作风问题的谣言。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传出去是要出大事的!”
王桂芳被丈夫的严厉吓了一跳。
随即委屈道:“我...我这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嘛...”
卢友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官场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逐渐变的深邃:“杨书记快退休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人走茶凉。
李县长年轻有为,风头正劲,杨书记想压他一头,维持自己的影响力,这我能理解。”
“那你呢?”王桂芳问:“你夹在中间,怎么办?”
“我?”卢友望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也带着几分精明。
“我就是个乡党委书记,能怎么办?做好本职工作,谁也不得罪,谁也不靠拢。”
他掐灭烟头:“杨书记让我监督沈乡长,我表面答应,但该放权的还得放。
李县长引进的项目,我全力支持,但不往自己身上揽功。
这样,不管将来谁胜谁负,我都能有个立足之地。”
王桂芳似懂非懂的看着丈夫,突然觉得这个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有时候陌生的让她害怕。
“睡觉吧。”卢友望站起身,“明天一早还要去给老领导们拜年。”
他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面色憔悴,眼袋浮肿,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醒。
从省里学习回来后,卢友望想明白了很多事。
官场如战场,但拼的不是谁更狠,而是谁能活的更久。
杨新民老了,李砚舟却很年轻,这场争斗早晚会有结果。
而他卢友望,要做的不是选边站队,而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至于李砚舟和沈丹雪有没有关系.....人家单身男女在不在一起是人家的自由。
就算一夜情耍个火炮又能咋滴?
既不伤天又不害理的,跟那帮妖魔鬼怪有关系么?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最安全。
窗外,除夕夜的鞭炮声渐渐稀疏。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