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觉玦紧握着锁,从很久以前开始,洺垸就再未发出过任何声音。
她默然走过许行钥身边,不远处正亮起熟悉的光,是一扇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
目送叶觉玦的离去,许行钥从身上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努力微笑的女孩,看着刚成年,眉眼间却布满苦涩。
他拿起照片,与叶觉玦的背影对比了一下,疑惑地低语:
“明明一模一样……怎么现在反而不感兴趣了?”
不感兴趣?
当然是感兴趣的,否则,她也不会再次落入现在的幻觉。
眼前是漫天大雪,视线所及,皆为夺目的白,从能见度来看,她现在正身处雪山深处。
不远处的雪堆上侧卧着两人,都在痛苦地呻吟。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
抱着这个念头,叶觉玦走到他们面前,目光触及的瞬间,哀求声便已响起,未等第二人开口,她直接指向最先投来目光的那个,干脆道:
“我带你走。”
没有理会一旁男人错愕的神情,叶觉玦将女人扶起,发现对方双腿并不能行动后,又改为了背。
“那我呢?”
见叶觉玦真的要走,男人绝望地嘶吼,“你们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吗?”
叶觉玦头也没回。
“我只能带一个。”
这句话刺痛了男人,他变得愤怒,强撑着爬近,怒吼道:“你以为被选中就能活吗?我告诉你,你的下场只会和我一样,你会被放弃的,会被丢下……就像现在这样。”
最后的话语化为一阵癫狂的笑声,随着距离拉远,变得微弱,然后被风雪淹没。
虽然是背着一个人,叶觉玦并未感到特别沉重,也不知是因为女人本就虚弱,还是幻觉并没有带来真实的负重。
雪越下越大。
步伐变得异常艰难,也并非是力气被耗尽,而是积雪太厚,地形也陡峭起来,让人不禁怀疑,这是否真的能平安前行。
背上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声音,如果不是偶尔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叶觉玦几乎以为她早就死去。
前行更困难了。
与之前相比,叶觉玦的步伐慢了许多,不止与积雪有关,更因为一直被无边无际的雪包围,她已分辨不太清方向。
抬头看去,纷飞的大雪遮蔽了一切,仅能勉强让人知道现在是白天。
应该是。
终于,在迈出下一步时,不知深浅的积雪让她猛然摔倒,又刚好位于一处斜坡,等叶觉玦爬起来,已经离最初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了。
没有再进行调整,叶觉玦挣扎起身,顾不上检查伤势,就一瘸一拐地向上方走去。
没有,哪里都没有。
来到地方,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她搜寻了好一会,依旧毫无踪迹。
体温莫名升高,视野也开始模糊,置身在这白茫茫的雪地,别说寻找别人,自身能不能保全都难说。
但叶觉玦没有犹豫,她跪下来,开始徒手在脚下的积雪挖掘,手指很快失去知觉,动作仍是没有停下,直到触到一片衣角。
继续向上挖掘,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已死去多时。
叶觉玦没有回避,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倒数,等待着被投入下一个幻觉。
“听我的,我这是为你好,我还能害你不成?”
“别听你妈的,必须选这个专业,我打听过了,将来特别赚钱!”
没等适应环境,争吵便不由分说地到来,叶觉玦看着面前竭力劝说的两人,摇了摇头。
真的很无聊,她想。
“没有人能干涉我的选择。”
她只说了这一句,换来的,自然是更激烈的质问与愤怒。
那两张脸开始扭曲,模糊,最终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一声轻叹响起,又带着居高临下的点评。
“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定……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这是最后一次。”
叶觉玦说。
再次睁开眼,进入眼中的是过于深沉的黑暗,而唯一的光源,则来自每人手中那支摇摇欲坠的蜡烛,火光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熄灭。
叶觉玦简单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已确认死亡的顾熙然外,其余人竟全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正站在一个岔路口,而前方是数条通往未知黑暗的道路。
大多都显得颇为狼狈,甚至是悲惨,昏暗的光线虽让人无法确定具体细节,但仅凭脸也能看出,他们一定经历了无比艰难的磨砺。
仅从状况看,最糟的是陆清跃,他额头不仅有长条伤口,鲜血都还未干透,手持蜡烛的手臂颤颤巍巍,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
精神状态最差的,当属楚竹芯,她蜷缩着,外表看不出有什么损伤,但口中却不停在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内容是什么,但显然已是被幻觉摧残的,陷入崩溃。
许行钥则是一脸疲倦,严重得甚至不合常理,明明,他本应该是所有人中最轻松的那一个。
至于方雨青和许久未见的夏弄溪,状态却是出人意料很好。
而当叶觉玦的审视的目光,与夏弄溪触及时,这位一直气质都很温和的女子,竟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不对劲。
如果说叶觉玦本来还百分百确定,自己确实已脱离了幻觉,那么这个笑,瞬间让她动摇了。
在如此重压环境下,还有人能笑得出来?
何况从夏弄溪最初表现出的性格来看,她也绝不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笑容的人。
除非。
一个猜想在叶觉玦心中产生。
她已经死了。
想法确定的那刻,上方,不,是从四周,又传来了那个声音,这次仿佛来自每个角落,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迷宫?前面都是脑力游戏,也该轮到体力活动了,就当是散步,友情提示,终点只有一个,所以你们可以一起走。”
“每个人只有一根蜡烛?”许行钥紧握手中白蜡,扫视完众人后,语气不满,“照这个燃烧速度,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终点。”
“我有个主意。”方雨青眼睛一亮,提议道,“不如我们只留一根蜡烛照明,大家一起走,等这根快灭时,再点燃下一根,你们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