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午时正,暖阳高照。
许柳忠作为代表,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声音洪亮地宣布宴会开始,祝愿齐地昌隆,便请大家开怀畅饮。没有冗长的讲话,干脆利落。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虽非极尽奢华,但大块肉、整条鱼、时鲜菜蔬管够,配上齐地自产的烈酒“醉春风”,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季达坐于主位,许柳忠、吴谨、张承、杜衡、秦勇、王敬、斛律光、邹六郎等文武核心陪同。起初,只是同桌敬酒,气氛融洽。但很快,其他桌的官员也开始络绎不绝地前来向主公敬酒。
“祝主公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愿我齐地基业永固,蒸蒸日上!”
“主公领导有方,我等敬主公一杯!”
文官引经据典,武官豪气干云。每个人敬酒,季达出于礼节,或多或少都要饮一些。他虽然酒量尚可,但架不住这车轮战般的人潮。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刚半个多时辰,季达渐渐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人影开始重叠,耳边的喧闹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布。
他心知不妙,想摆手示意不能再喝了,但舌头却不听使唤。就在这时,又一位官员上前,说着吉祥话,将酒杯举到他面前。季达勉强接过,这杯酒下肚,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直冲头顶,比之前任何一杯都要猛烈。
‘这酒……劲头有点大……’最后一个念头模糊闪过,季达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便向前软倒。
“主公!”“夫君!”几声惊呼响起。
许柳忠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季达,当即对众人道:“主公连不胜酒力,醉了。快扶主公去政务院厢房歇息!”
秦勇和王敬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不省人事的季达,在二狗等亲卫的护卫下,迅速离开了喧闹的宴席现场。冯小怜、李祖漪、张丽华三位夫人也急忙跟上。
季达刚一离场,街上的“宴会”马上就停了下来。所有的人似经过排练,都开始忙碌手中的事情...,有从桌子下拿出新的灯饰,有马上送进来的彩带。还有人飞马奔向远方。
季达被安置在政务院自己的书房。马上有丫鬟打来热水,张丽华开始细心地为他擦拭,冯小怜和李祖漪对视一眼,对秦勇几人点点头。二人随即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这边书房只剩下三女和醉酒的季达,窗户一开,进来一人,确是司徒翠花,给季达把了个脉轻声道:“先让季达睡一会,袍服过一个时辰再换。”李祖漪和张丽华轻声应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喧闹声似乎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序的、压低声音的忙碌。有整齐的脚步声,有重物移动的闷响,还有人在低声传达着简短的命令。
三女时不时去窗边看看,翠花则早已消失,也偶尔有人敲门汇报着些什么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给室内蒙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许柳忠和吴谨走了进来,神色肃穆,全然没有了白日的轻松。
许柳忠对三位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三位夫人,请为主公更衣冠冕。”
冯小怜似乎早有准备,只是颔首,回身从房间一侧的立柜中,捧出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套玄色为底、上用金线银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龙纹的十二章纹衮服,以及一顶垂着十二旒白玉珠的紫金冠冕!
这是只有一国皇帝才能穿戴的龙袍!冠冕!
衮服繁复沉重,冠冕更是压头。三女显然演练过多次,动作虽轻,却异常熟练。待为季达穿戴整齐后,许柳忠和吴谨上前,对着沉睡的季达,深深一揖,对刘二狗道:“将主公抬上龙椅,接受百官万民朝贺。”
季达被几人抬着,悄悄的,缓慢的下了楼。深灰色的政务院正门已然洞开,一条宽大的猩红地毯从门口铺出,沿着台阶,一直延伸到五院街的街道上,并且继续向两边铺去,仿佛没有尽头!红毯两侧,每隔数步便肃立着一名戎装军士、手持长戟,腰别朴刀的魁梧仪仗卫士,他们如同雕塑,在渐暗的天色和沿途点燃的火把照耀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红毯上是齐地的文武官员、议会议员,红毯两旁,是黑压压、整齐肃立的百姓!从近处开始,文官以许柳忠、吴谨、张承为首,穿着统一的深红色马面长袍,袍服胸襟和袖口绣着不同的纹路以区分品级,脚踩黑色镶边官靴,头戴乌纱嵌宝石的官帽。武官以秦勇、王敬、斛律光为首,身着暗红色武官袍服,同样纹路显尊卑,腰佩仪剑,英武逼人。众议院的议员们则穿着统一的深灰色袍服,代表着监督与议政。所有人都垂手肃立,鸦雀无声,只有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哪里还有什么宴会的样子?这分明是准备好了的登基现场!
季达被轻轻放在了十三级的高台龙椅之上,三位夫人将季达摆放了一个姿势,就站到了一旁。而那张宽大的、铺着明黄绸缎的座椅,在火把映照下,散发着无形的威仪。
许柳忠、吴谨、张承、秦勇四人率先登上六级台阶,转身,面向季达,然后毫不犹豫地撩袍跪倒。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从近处到远方,黑压压的人群一片片跪伏下去。文官俯首,武将叩地,议员躬身。长长的五院街,从政务院门口到街尾,再到更远处的沂州城墙方向,目光所及,尽是跪伏的身影。远处,更有无数闻讯赶来的沂州百姓,黑压压地跪满了街道和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