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并非一片黑暗。
云岫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一股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流遍全身每一寸角落。起初是灼热的胀痛,仿佛身体要被撑裂,但渐渐地,痛楚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达骨髓的麻痒和舒畅。
她能“感觉”到,那些能量如同最细心的工匠,修复着她被绿蛇撞击带来的细微损伤,冲刷着她驳杂血脉中的沉疴杂质,滋养着她每一片鳞甲,每一丝肌肉。原本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显得干瘪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强韧。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能量充盈的感觉渐渐平复,最终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扎实的力量感,潜伏在她细长的身躯之内。
云岫悠悠转醒。
首先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石缝外透进来的光线,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身下石头的每一处凹凸不平,都无比真切地反映在她的感知里。甚至能听到极远处溪水潺潺的声音,以及更细微的、泥土中小虫蠕动的窸窣声。
她的视力、听觉、嗅觉,乃至一种模糊的、对周围环境的感应能力,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
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油然而生。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弱无力,稍微快速移动就气喘吁吁的状态。现在的她,感觉身体轻盈而强健,肌肉充满了爆发力。她微微用力,鳞片摩擦着岩石,发出一种略显清脆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细微声响。
云岫低下头,审视着自己。
身体明显长大了一圈,从之前不足一尺,变成了接近两尺长。原本灰扑扑夹杂着难看的褐色斑点的鳞片,颜色似乎深沉了一些,那些褐色斑点没有完全消失,但边缘变得模糊,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梳理过,整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的青灰色。最重要的是,鳞片本身变得更加致密、坚硬,触摸上去有种粗糙结实的感觉。
三角形的脑袋似乎也更显棱角,一双蛇瞳不再是懵懂模糊,而是变得冰冷、锐利,瞳孔竖立,透着一种属于猎食者的冷静光芒。
她尝试着快速窜出石缝。
“嗖!”
一道青灰色的影子闪过,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动作流畅、迅猛,带着一种精准的控制力。
云岫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但很快便被冷静取代。这枚朱果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让她完成了第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摆脱了最孱弱的状态。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她依然弱小。那条守候朱果的绿蛇,那只凶鼠,甚至之前看到的那条大蜈蚣,都可能依旧能轻易要了她的命。更不用说那些能飞天遁地的修仙者了。
实力,还需要更强的实力。
当务之急,是熟悉这具蜕变后的身体,掌握新增的力量,并尽快填饱肚子。朱果提供了庞大的能量,但似乎更多地用于改造和提升潜力,实际的饱腹感并不强,一番沉睡消耗后,饥饿感再次袭来。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石缝,吞吐着信子,仔细感知周围。
没有危险的气息。之前追逐战留下的血腥味早已被流水和风吹散,那两只妖兽似乎两败俱伤后各自离开了,或者同归于尽成了其他猎食者的晚餐。
云岫悄然滑出,再次回到溪边。她没有急着捕猎,而是先谨慎地喝了几口清甜的溪水,然后开始在这片相对熟悉的区域活动起来。
她练习快速游走,在乱石和草丛间穿梭,测试自己的速度极限和灵活性;她尝试攀爬,利用变得更有力的肌肉缠绕着低矮的树枝向上;她甚至对着一块松软的泥土发动攻击,测试毒牙的穿透力——虽然她的毒液依旧微弱,主要针对小型猎物,但注入速度似乎快了一丝。
一番活动下来,她对新的身体有了初步的掌握。力量、速度、感知全面提升,这让她在这片森林里生存下去的资本,厚实了一分。
饥饿感催促着她开始狩猎。
目标不再仅限于泥土里的蠕虫和行动迟缓的小虫。她将目光投向了更大一些的猎物——比如溪水边饮水的林蛙,在草丛间跳跃的蚱蜢,甚至是……一窝刚刚孵出来、绒毛未干的小型鸟雀。
她潜伏在一棵低矮灌木的阴影下,上方枝桠间有一个简陋的鸟巢,里面几只嫩黄色的雏鸟正张着嘴,发出细弱的叫声,等待父母归来。
云岫耐心等待着。她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连呼吸都放到最缓。
终于,一只成年的、羽毛灰褐色的雀鸟叼着一只肥硕的青虫,扑棱着翅膀落在巢边。雏鸟们立刻骚动起来,争抢着食物。
就在成年雀鸟将青虫喂给其中一只雏鸟,警惕性稍有放松的刹那——
青影一闪!
云岫从灌木下弹射而起,速度惊人,目标并非成年雀鸟,而是鸟巢中一只离边缘最近的、刚刚吞下食物、动作稍显迟缓的雏鸟!
精准!狠辣!
细长的身体如同锁链,瞬间缠绕上那只可怜的雏鸟,毒牙刺入,微弱毒素注入的同时,肌肉猛然收缩!
雏鸟只发出半声短促的哀鸣,便没了声息。
成年雀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尖叫一声,猛地飞起,在空中惊慌地盘旋鸣叫,却不敢下来攻击明显不好惹的云岫。
云岫毫不理会,叼着比她自己身体细不了多少的猎物,迅速滑下树干,重新隐入茂密的草丛深处。
一顿饱餐。
雏鸟的血肉蕴含着比昆虫丰富得多的能量,让她感到十分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云岫就以这段溪流区域为中心,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她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哪里是相对安全的路径,哪些地方需要避开。
她的狩猎技巧越发纯熟,成功率越来越高。身体在充足食物的滋养和朱果残留药力的持续作用下,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成长着,鳞片的幽光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但云岫并没有被这点进步冲昏头脑。她很清楚,这片区域资源有限,而且并不绝对安全。那条绿蛇和凶鼠的下落不明,始终是个隐患。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更多的“机缘”,像朱果那样的东西,来加速成长。
她开始有意识地向更远处探索,但每次都极其谨慎,确保有退路。
这一天,当她沿着溪流向下游探索,穿过一片更加茂密、光线昏暗的古树林时,舌尖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
是那条暗绿色蛇的腥气!而且,气息很新鲜,还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云岫立刻停下,身体紧绷,悄无声息地滑到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背后,隐藏起来。
她小心地探出一点点脑袋,向前望去。
前方十几丈外,一片林间空地上,景象让她心头一凛。
空地中央,躺着一条蛇的尸体,正是那条守候朱果的暗绿色毒蛇!但它此刻的样子凄惨无比——身体几乎被撕扯成了两段,鳞片脱落大半,露出模糊的血肉,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布满爪印和拖痕。
而在绿蛇尸体不远处,同样躺着那只灰褐色的凶鼠。凶鼠的肚皮被咬开,内脏流了一地,早已僵硬,一只眼珠子不见了踪影,死状同样可怖。
同归于尽?
不,不对。
云岫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到,在绿蛇断裂的尸体旁,散落着几撮明显不属于它或凶鼠的、暗红色的硬毛。空气中,除了浓重的血腥和蛇鼠的腥臊气,还弥漫着一股更加暴戾、灼热的气息。
有第三者在它们两败俱伤后出现,杀死了它们,或者……捡了便宜。
而且,从现场看,那第三者的体型和力量,绝对远超绿蛇和凶鼠!
云岫的心沉了下去。这片森林,果然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她这只小小的“蝉”,必须更加小心。
她不敢久留,正准备悄悄后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然——
“呼……”
一声低沉、带着浓郁腥气的喘息声,从空地另一侧的密林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对闪烁着残忍红光的眼睛,在幽暗的树林阴影中亮起,牢牢地锁定了云岫藏身的古树方向!
被发现了!
云岫浑身鳞片瞬间炸起!那股暴戾灼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危机,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