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失去了那段我可以保持着的距离，因为我和她的距离变得无法计算。
她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方式阻止了我和她搭乘同一个电梯，我开始痛恨那扇无法推开的安全出口的门，愤怒起酒店这个违反安全规定的行为，然后只能看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心乱如麻。
酒店门口，昨晚那个服务员站在大门处正对着可能脸色已经发青的我。
在我快步走过她身边，张望着小满的踪迹时她毫无预兆指着右边对我说道：
“开车往那边去了……早上她给我打过电话，我跟她说了句你昨晚是坐在门口的！”
看向她微笑着的脸，我也挤出了带着感激的笑容，对她道了声谢，然后往右边走去。
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发展决定人永远追不上汽车，事实上，我感觉此时光速也没有小满远离的速度快，要不然为什么在这条笔直的道路上我连她的车尾也看不到。
我放慢徒劳的步伐，掏出已经没有自愈可能的手机又很快放回了口袋，埋头走上很长时间的一段路，像是好几个小时，可头顶的太阳并没有移动多少，路牌也告诉我这里还离家很远很远。
失魂落魄溜着人行道的边，我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即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看到地上散落着很多葡萄，有一串被我踩了个正着。
一个苍老的焦急的声音传来：
“年轻人你是怎么走路的？我的葡萄呦。”
一个年迈的女人放下手里另一个篮子，开始捡地上的葡萄。
呆看了两秒，我也低下腰，帮她捡地上的葡萄串。
她嘴里一边心疼她的葡萄一边抱怨着我的莽撞。
我确实走路心不在焉，可是我是溜着边，而且我的速度很慢，不可能是我撞的她。
看了看她两大篮子沉重的葡萄和不算窄的人行道，又回头看向身后一个骑着单车摇晃着车身快速远离的男孩，我大体明白这是她自己为了躲过去的单车，年迈的她没走稳，碰到了我。
虽然还沉浸在可能失去小满的痛苦中，我还是耐心和她解释着，而她坚持是我撞到了她，要我赔她一百块。
不远处一个应该是看清了情况的五六十岁路人也在听了许久后凑了过来。
老婆婆看着被我踩坏的葡萄依旧喋喋不休。
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我说自己是走在最边上，又是慢慢走着直线不可能是我主动撞的她。
“小伙子，一百块就给她吧，就当孝敬老人了！”
我全然忘了自己身上根本没钱，也没有要给她掏钱的意识，依旧认真解释着，而路人一声不吭。
一辆警车停了下来，穿着警服的秦昊越过了马路牙子，朝我走了过来，看了下地上后，对我们问道：
“怎么回事。”
老婆婆和秦昊半哭诉着她自认为的情况，秦昊看向了一脸无奈的我，我也向他说了事情。
处理过无数类似情况的秦昊在听了我们两人的对话后问了下旁边的路人，见警察在场，路人终于开口替我说了句话。
“是一个骑单车小孩惹的祸，从她旁边过去，老太太的篮子不轻，年纪又大，没走稳碰着这个年轻人了。”
秦昊道：
“老人家，您看，这位大哥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确实不是他撞的你，这里都是监控，如果是他撞的你，他不敢不承认，我们不能冤枉别人，这么着吧，地上这串葡萄多少钱，我买了。”
“我是躲了下，可是我步伐稳着呢，我今年还不到七十五……我是心疼我这葡萄呦……小伙子走路是不能横冲直撞的呀。”
我再次耐心和她讲起了情况，恨不得把心里的郁闷一股脑告诉给这个老婆婆听，不知疲倦……直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和一个认定了的人一遍遍解释。
秦昊苦笑了下，路人也摇了下头开始慢慢走开。
秦昊掏出了钱包，我阻止了他，对老婆婆再次说道：
“您确实不该和我要这个钱。”
说着我抢过秦昊的钱包，抽出了两张一百，在两人的注视下从篮子里拿了一串葡萄的同时把两百块放在了篮子里。
“这串葡萄我买了，这两百块不是赔您的，是买葡萄的钱，我知道您不容易，自己走路小心点，注意安全，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下。”
……
秦昊车上，我盯着两百块买来的那串葡萄失了神，心里却是想着小满现在会在哪。
“你呀你，到底是要给她钱，又何必解释那么多！”
“这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只是你的执着太过陌生！要是以前，你可能直接就给了。”
看向开车的秦昊，我难以置信望向他，说道：
“认识这么多年，你好像也不了解我！”
“哦，那你了解你自己吗？”
秦昊的反问让我沉默了下来，在他意味深长笑了下后，我终于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局长大人让我来这找你的，我去过酒店了，见到了程凝，她……”
秦昊叹了口气，我想程凝的状况应该很不好，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还知道你们被小满抓了个正着，嘿嘿，你这见义勇为可帮出大事情了，齐天大圣这次不把炼丹炉掀翻我改姓何！”
没有心思责备依旧笑嘻嘻的秦昊，我看着葡萄说道：
“虽然不是我撞的她，可我踩到了葡萄确实是结果，好有一比，见不见义勇为的不是理由，这件事的结果是我造成的……她闹还好，我希望她跟我闹，就怕她不闹。”
“放心吧，小满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件事搁她遇到她也会插手，再说白局也知道，回头一解释不就成了。”
“你不懂，她在乎的不是这！”
侧过头，秦昊皱眉道：
“我说，你跟程凝该不会真干什么被她抓到现行吧，何易呀何易，这是道德问题，老祖宗传下来的三从四德可不能在你身上坏了，我必须说你两句……”
“转过去，好好看路，真能脑补，还三从四德，古人这个成语是说女的，没心情听你胡说八道！”
“现在这社会男人的地位，这成语用来说男的貌似也受用！”
……
快到了巷子时，白小满的白色凯美瑞猝不及防地出现了，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低迷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可车子却是朝我们对面而来，小满正在远离巷子，远离我的家。
相遇前，我提前打开了车窗，而凯美瑞在亮起了转向灯后很快到了离我们最远的车道。
也不顾她的车窗紧闭着，我对着窗外喊了喊她的名字，并使劲朝她挥起了手。
隔着两个车道的两辆车子即将并排时，我依稀感觉她侧过了带着墨镜的脸，只是她选择了用力踩油门。
心再次在阳光下结成冰，我不愿回头，吩咐秦昊追上她时，脑里满是瞬间就淹没在车流中的那辆带走我体温的白色车子。
“追什么追，我这是警车，那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小满是逃犯呢！”
“你说她看到我了吗？”
“你当她透视眼啊！”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秦昊替我解开了安全带，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追女人我比你有经验，当你的指路明灯绰绰有余，先给她打个电话，正常都会接，毕竟这是我的号码，你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狗头军师张！”
接过电话，我按下了小满的电话，而铃声在我们两人的期待中响了一遍又一遍。
没被接听的电话终究还是打了秦昊的脸，刺伤了我的心。
望着窗外已经没了小满的道路，我很快陷入迷茫，对秦昊喃喃道：
“你不是说我有一次机会吗？”
“额，我是说正常来说，一时忘了她叫白小满。”
下了车，我呼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气，开始往巷子走去。
“我就不去你家了，我得回局里一趟，下了班再找你，给你出出主意。”
“不用了，我自己好好想想。”
“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