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揣着那沉甸甸的十二两雪花银,周大树感觉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了几分。这意外之财,如同久旱甘霖,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大手一挥,决定犒劳一下连日来辛苦的家人,也顺便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些准备。
“铁柱,老大媳妇,今天早点收摊,咱们去采买些东西!”周大树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爽利。
一家人推着空了的摊车,先去了常去的粮铺。“白面,来上五十斤!”周大树底气十足。有了稳定的客源,面粉消耗得快,得多备些。
“高粱米、粟米,也各来三十斤。”这是家里的主食,不能断。
看着赵氏和铁柱有些惊讶又欣喜的眼神,周大树心里叹了口气,原身以前怕是精打细算到了苛刻的地步。
接着又去了布庄。马上入冬了,寒风刺骨,一家人身上的衣服都单薄破旧得很。
“这厚实的粗麻布,来一匹,给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他们做几身冬衣,耐磨。”
“这靛蓝色的棉布,摸着软和些,给老大媳妇和幺妹裁一身新衣裳,女孩子家,总得有点像样的。”
“还有这深灰色的厚棉布,”周大树指了指,对周铁柱说,“给你爷(周大树的爹)、你奶(周大树的娘)也量一身,年纪大了,不耐冻。” 周大树老早就分了家,爹娘跟着他弟弟过,因为原身之前太抠门!现在周大树有了余钱,也该尽点孝心。周铁柱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觉得爹虽然变了,但这孝心没变。
路过杂货铺,周大树又走了进去。
“鞋子,按着家里人的尺寸,每人来一双新的厚底棉鞋!”他想着几个儿子脚上都快磨穿的草鞋和破布鞋说道。
目光扫过货架,他看到了一些用油纸包着的、颜色诱人的麦芽糖,还有晒干的柿饼、枣子之类的小零嘴。他想起孩子们看到他买回来的肉骨头时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一软。
“这麦芽糖,称上一斤。柿饼、枣子也各来两斤。”他吩咐道。赵氏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节省的话,但看到公爹难得的高兴劲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等到采购完毕,摊车上已经堆满了大包小包的面粉、布匹和各种杂物。周大树带着周铁柱和赵氏在青石镇众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朝着周家村走去。
一进村,这阵势立刻引来了村民的注目。
“哟,大树兄弟,这是……今天买卖爆火了?买这么多东西?”有相熟的村民笑着打招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那崭新的布匹和鼓鼓囊囊的袋子上打转。
“呵呵,没啥,没啥,就是添点过冬的物件。”周大树含糊地应着,脚下不停。
村民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议论纷纷。
“看见没?白面!那么一大袋!”
“还有新布!好几匹呢!这得花多少钱?”
“听说他家的面卖十文一碗呢!乖乖,顶咱们忙活一上午野菜钱了!”
“这周老抠……不,周大树,是真发达了啊!这才几天功夫?”
“人家有门路呗,天天出去做买卖,还都卖出去了……”
话语里,有真诚的恭喜,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眼红。之前周大树收野菜,大家还能觉得是互相帮衬,可现在看他家这花钱如流水的架势,差距一下子拉大了,心里那股酸溜溜的滋味就冒了出来。一碗面抵得上二十斤野菜,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
晚上,周家堂屋里点起了油灯,难得地明亮。桌上摆满了今天采购的“战利品”。孩子们围着桌子,眼睛瞪得溜圆,尤其是看到那油纸包着的麦芽糖时,连最沉稳的老二周石墩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周大树脸上带着笑,开始分东西。
“铁柱,这粗麻布你们兄弟几个分分,让老大媳妇帮着赶紧把冬衣做出来。”
“老大媳妇,这棉布你和幺妹的。”
“鞋子,都试试合不合脚……”
“这些零嘴,不许抢,慢慢吃……”
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三周火旺,摸着新鞋,那只独眼里也闪着光。这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家庭的温馨和希望。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东西还没分完,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咳嗽声。
“大树在家吗?”是村长周明星的声音。
周大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在呢在呢,村长叔,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村长周明星迈步进来,目光在堆满东西的桌子上扫过,尤其在那些布匹和零嘴上停留了一瞬,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呵呵,大树啊,看来你这是真发财了,好啊,恭喜恭喜啊!”
“哪里哪里,就是勉强糊口,让村长叔见笑了。”周大树客气着,抓了一把枣子塞到村长手里,“您尝尝,零嘴。”
村长也没推辞,在凳子上坐下,和周大树东拉西扯了几句家常,问了问面摊的生意,话锋便逐渐转向了正题。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大树啊,你看,你现在是找到门路了,日子眼看着红火起来了。可咱们周家村,大多还是苦哈哈啊。这眼看要入冬,地里也没啥活计,大家伙儿日子都紧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带着村里人一起,发点小财?哪怕是指条明路也行啊!”
周大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眼红效应来了。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苦笑道:“村长叔,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这面摊生意,说起来全靠一点运气。”
他站起身,从房间拿出剩下那些香料,拿到村长面前:“您看,就靠这个。上次去县城,碰巧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了点稀罕调料,这面味道才好点,能卖上价。可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您看,都快见底了。那西域商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碰上。我自己这买卖都快断炊了,哪还有本事带大家一起发财?要是真有啥秘方,我还能藏着掖着不成?”
村长周明星伸头看了看那罐子里所剩无几的、颜色奇怪的粉末,又闻了闻那残留的、确实与众不同的香气,沉默了下来。他原本以为周大树是掌握了什么独门手艺,没想到竟是依赖这种不可持续的“外物”。他脸上的期待渐渐褪去,变成了失望和一丝无奈。
“原来……是这样。”村长喃喃道,又坐了一会儿,闲扯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那你忙,我回去了。”
周大树将村长送到院门口,看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融入夜色。隐约地,他看到黑暗中有几个村民的身影围向了村长,似乎在急切地询问着什么,但很快,随着村长的摇头和摆手,那些身影又带着失望散去了。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还没分发完的东西,和家人们脸上尚未褪去的喜悦,周大树心里却五味杂陈。“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叹了口气。
后面就是让老大拿着布和零嘴去了他二弟周大根家,送给他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