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听完尤氏这番话,刚才在嫂子家憋着的那股要找秦氏理论的火气,早吓得飞到九霄云外了。
听见尤氏问她有没有好大夫的门路,赶紧顺坡下驴:“我们也没听说有什么好大夫。
不过听您这么一说,大奶奶这病,说不定是怀孕了呢?
嫂子您可别让那些庸医乱治,万一治错了,那可就糟了!”
尤氏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也正担心这个呢!”
正说着,贾珍从外面进来,看见金氏,转头问尤氏:“这不是璜大奶奶吗?”
金氏赶紧上前给贾珍请安,姿态放得极低。
贾珍对尤氏说:“留大妹妹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说完就往里屋去了。金氏心里暗叫庆幸,本来是来替侄儿讨说法的,现在别说提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加上贾珍和尤氏待她还算客气,她索性把怒气全压下去,堆着笑陪尤氏聊了会儿家常,才识趣地告辞回家了。
金氏一走,贾珍就坐回尤氏身边,问道:“她今天来干什么?”
尤氏摇摇头:“没说什么事。刚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点怒气,后来跟她聊起咱们媳妇的病,她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你留她吃饭,她见媳妇病成这样,也不好意思多待,坐了会儿就走了,没提什么要求。
对了,咱们媳妇这病可不能耽误,你得赶紧找个好大夫来瞧瞧,家里这群大夫根本不管用!”
尤氏越说越气:“一个个就会看人的脸色说话,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附和,倒显得挺殷勤,三四个人一天轮流来把脉,可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商量着开的方子,吃了也没见好。
倒是折腾得媳妇一天换好几套衣裳见大夫,本来身子就虚,这么一折腾更受不了了!”
贾珍皱着眉说:“这孩子也是糊涂,管什么衣裳好坏,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就算一天穿一套新的,能值几个钱?
你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刚才冯紫英来看我,见我愁眉苦脸的,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媳妇的情况跟他说了,说找不到好大夫,连是怀孕还是生病都确定不了,心里正着急。
冯紫英说他有个启蒙先生,姓张名友士,不仅学问好,医术更是高明,还能断人生死。”
贾珍顿了顿,接着说:“张先生今年上京给他儿子捐官,正好住在冯紫英家。我觉得这是缘分,说不定媳妇的病就该他来治。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了,今天太晚了,估计来不了,明天肯定能到。
冯紫英也回家亲自去求了,保证能把人请来。
等张先生来了再说,肯定比家里这群庸医强!”
尤氏一听这话,脸上的愁云立马散了,连忙问:“后日是太爷的寿辰,咱们怎么安排啊?”
贾珍答道:“我刚才去给太爷请安,顺便请他回家受礼。
结果太爷说:‘我早就习惯清净了,不想去你们那是非之地。你们要是真把我生日当回事,不如把我以前注解的《阴骘文》好好找人抄录下来刻成书,比让我受众人的礼强百倍!
要是明后两天家里人要聚,你就在家好好招待,不用给我送东西,后日你也别来。
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今天给我磕个头就行了。
要是后日你带着一群人来烦我,我可不依你!’既然太爷都这么说了,我可不敢再去烦他。
你叫赖升来,让他预备两天的筵席。”
尤氏赶紧叫贾蓉进来,吩咐道:“你去告诉赖升,让他按规矩预备两天的筵席,一定要丰盛。你再亲自去西府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你琏二婶子过来逛逛。
你爹今天找了个好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明天肯定到。到时候你把你媳妇这阵子的症状详细跟大夫说说,别漏了细节。”
贾蓉一一答应着,转身就往外走。
刚出门,就碰见去冯紫英家请大夫的小厮回来了。
小厮上前回话:“奴才拿着老爷的名帖去请张先生,张先生说:‘刚才冯大爷已经跟我说过了,只是我今天拜了一天的客,刚到家,实在没精神,就算去了府上也没法好好把脉,得休息一夜,明天一定去。’他还说:‘我医术浅薄,本来不敢接这么重的托付,但冯大爷和府上都这么说了,我不能推辞。麻烦你先回去给大人回个话,大人的名帖我实在不敢收。’说着就让奴才把名帖带回来了,哥儿您帮奴才回一声吧!”
贾蓉赶紧转身回屋,把小厮的话告诉了贾珍和尤氏,这才又出来叫住赖升,把预备筵席的事吩咐下去。
赖升连忙答应着,下去按规矩安排了,这里暂且不表。
到了第二天中午,门上的人来禀报:“请的张先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