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的初夏,压抑已久的风暴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了大明帝国。
内忧与外患,改革与守旧,科技与传统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总爆发。
皇太极的试探并非虚张声势。
在完成兵力集结与战略欺骗后,他亲率八旗主力,并联合新近收服的蒙古科尔沁、喀尔喀等部,兵分两路,一路由多尔衮率领,再次猛攻蓟镇长城防线;另一路由其亲自指挥,做出绕道蒙古,威胁宣大的态势。其兵锋之盛,远超己巳之变。
蓟镇防线在连续的打击和内部蛀蚀下,比想象中更加脆弱。
尽管满桂、卢象升拼死抵抗,但防线仍被多处突破,后金骑兵再次如同燎原之火,涌入京畿,兵锋直指通州,北京城震动!
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紫禁城。
“陛下!虏骑已过三河!”
“通州危急!请速发援兵!”
皇极殿内,恐慌再次蔓延。
要求迁都南京、诛杀沈渊以“谢天下”、“安抚虏酋”的荒谬言论再次沉渣泛起。
几乎与此同时,东南沿海的反对势力也亮出了最后的獠牙。
由江南豪商暗中资助、盘踞在舟山群岛一带的最大一股海寇,倾巢而出,联合了部分被收买的原郑芝龙旧部,竟然公然突袭了正在泉州港外进行护航演练的登莱—福建联合水师!
由于事发突然且内部可能存在奸细,联合水师初战失利,数艘战船被焚毁或俘获,泉州港一度被封锁,通往南洋的贸易航线几乎中断。
消息传来,正准备认购第二期海事债券的商人们顿时犹豫观望,海权司的信用遭到重创。
这显然是江南势力与北方虏骑精心策划的联动!
意图在海陆两面同时发力,彻底扼杀大明维新的任何可能。
西暖阁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朱由检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能“听”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与杀机,但也“听”到了沈渊心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一位老臣涕泪交加,“海陆交攻,京师震动!此皆因新政苛扰,开海引寇所致!为今之计,唯有暂停一切新政,诛沈渊以息虏酋、海寇之怒,或可挽回……”
“荒谬!”朱由检猛地打断,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虏酋海寇,狼子野心,岂是杀一忠臣能喂饱的?此乃亡国之论!”
他看向沈渊,“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沈渊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所有的准备,所有的隐忍,都必须在此刻孤注一掷。
“陛下,敌欲使我内外交困,首尾难顾。我偏要以内破外,以新克旧!”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陆上,命满桂、卢象升不惜代价,迟滞虏骑于通州外围。命袁崇焕,不必再守锦州,即刻抽调所有关宁铁骑精锐,由祖大寿统领,星夜兼程,直扑辽东空虚之后方!围魏救赵!”
“海上,”沈渊目光转向东南,“命孙元化,不必等待新船,即刻集结登莱所有可战之舰,汇合福建水师残部,以雷霆之势,直捣舟山海寇老巢!不必计较一城一池得失,务求全歼其主力!同时,宣布海权司将无限额承兑已发行债券本息,以朝廷信誉为担保,稳定人心!”
最后,他抛出了最大的赌注:“至于京师……陛下,请准臣,动用‘铁牛’!”
格物院工坊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在薄珏和工匠们不眠不休的抢修和加固下,那台第二代蒸汽机——“铁牛”,被强行安装上了一艘临时改装的大型漕船上。
这艘船被拆除了大部分上层建筑,加装了坚固的锅炉舱和明轮(简单的桨轮),以及一座由“军械司”紧急赶制的、可以旋转的火箭发射巢(“百虎齐奔箭”的改进密集版)。
这是一艘粗糙、丑陋、甚至可笑的原始蒸汽明轮船,但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力量。
在通州战况最激烈的时刻,这艘被命名为“破浪一号”的怪船,在无数惊疑、嘲讽乃至绝望的目光中,冒着滚滚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逆着河流,驶向了战场方向!
当后金骑兵试图像以往一样,利用机动性迂回包抄明军侧翼时,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一艘没有帆桨,却喷着黑烟、发出巨响的怪船,以远超快马的速度驶来!
紧接着,船身侧面的发射巢喷吐出密集的火箭,如同死亡的蜂群,覆盖了骑兵冲锋的路径!
虽然准头欠佳,造成的直接伤亡有限,但这前所未见的怪物、震天的轰鸣和密集的火力,对战马和士兵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后金军的冲锋阵型瞬间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周遇吉率领武锐新军,凭借严格的纪律和燧发枪的齐射,稳住了正面阵脚。
满桂抓住敌军混乱的瞬间,亲率关宁铁骑发起反冲锋!
通州之战,明军竟奇迹般地顶住了后金主力最凶猛的第一波进攻!
“铁牛”的初鸣,虽然稚嫩,却如同在至暗时刻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也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消息传回,朱由检热泪盈眶。
沈渊则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赌对了第一步。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祖大寿的奔袭能否成功?孙元化能否荡平海寇?
资源濒临枯竭的帝国,能否支撑这全面反击的消耗?
帝国的命运,依然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