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往淑妃宫中行去,心中已有了计较。
张谦父子在江南作恶多端,如今又将手伸入宫中,其心可诛。
她必须加快调查步伐,早日拿到确凿证据,禀明父皇,将这一伙祸虫连根拔起。
行至淑妃宫门前,初楹敛去面上忧色,换上温婉笑容。
门内传来淑妃与宫女的谈笑声,她整了整衣衫,缓步而入。
“淑妃娘娘安好”初楹盈盈下拜。
淑妃正在窗前修剪花枝,闻声回头,柔声道:“楹儿来了,快起来吧”
她放下剪子,拉着初楹的手坐下,“今日怎么来得迟了些?”
初楹笑道:“路上遇见卫婕妤在教训宫人,耽误了一会儿”
淑妃眉头微蹙:“卫婕妤脾气是急了些,不过她如今正得宠,你也莫要过多干涉,免得惹她不快”
“儿臣明白了”初楹点头,无意地问道,“淑妃娘娘可知道,昨日永宁侯进献了几名舞姬给父皇?”
淑妃神色淡了下来:“听说了,怎么,楹儿见过了?”
“昨日父皇唤儿臣去飞霜殿,让儿臣帮着相看”
初楹轻声道,“其中有一个叫清欢的,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淑妃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楹儿,宫中新人辈出是常事,你父皇是一国之君,身边多几个伺候的人,原也不算什么”
初楹知道淑妃娘娘误会了她的意思,却也不便解释,只道:“儿臣只是觉得那姑娘身世可怜,并无他意”
淑妃叹了口气,抚着初楹的手:“楹儿心善,这是好事,只是宫中人心复杂,有时候过分的善心,反而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你年纪尚小,许多事还不懂,在这宫中,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儿臣谨记淑妃娘娘教诲”初楹垂眸应道。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初楹才退出来。
回到自己宫中,她屏退左右,独坐窗前沉思。
淑妃娘娘的话虽是为她好,可江南万千百姓正身处水深火热,清欢姑娘在宫中如履薄冰,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窗外春光正好,百花争艳,可这繁华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初楹提起笔,铺开宣纸,却久久未能落笔。
她心中千头万绪,江南水患、贪官污吏、宫中暗斗……
一桩桩一件件,都需她仔细思量。
最终,她蘸墨挥毫,在纸上写下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将纸细细折好,收入匣中。
心中已有决断,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江南百姓,为了清欢姑娘,也为了心中那份不曾泯灭的正义。
天色渐晚,宫灯逐渐亮起。
初楹传了晚膳,却只用了少许便让人撤下。
槐夏见状,担忧道:“公主,您近日胃口不佳,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必”初楹摇摇头,“我只是心中有事,吃不下罢了”
槐夏欲言又止,终是默默退下。
是夜,初楹辗转难眠。她披衣起身,推窗望月。
月色清冷,洒在庭院中,宛如铺了一层薄霜。
不知母妃在宫中如何了?
不知清欢姑娘是否安好?
不知江南的百姓,今夜是否有片瓦遮头?
初楹不敢深想,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凄清婉转,如泣如诉。
她凝神细听,那笛声似是从偏僻宫苑传来,吹的是一曲《梅花落》。
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如这笛声一般,心怀哀怨,却无处诉说?
初楹轻轻关上窗,回到榻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也不该退缩。
如今自己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奉,自当为万民请命。
她闭上眼,心中默念:“江南之事,我必查个水落石出,清欢姑娘,我一定会护你周全,那些作恶之人,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笛声渐止。
长夜漫漫,但黎明终将到来。
飞霜殿中,赵敬明正负手立于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目光深沉。
李公公悄步上前,低声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赵敬明未动,只淡淡道:“今日楹儿与卫婕妤冲突,是为了那个新来的舞姬?”
“是,公主心善,见不得那姑娘受委屈”李公公恭声答道。
赵敬明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善是好事,只是太过心善,在这宫中未必是福”
“若楹儿能有她的半分无情……”
李公公瞬间便知道,皇上口中的她是谁了:“老奴倒觉得公主有情有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倒也是,若是学的与她一般,便完了”
他顿了顿,又道:“罢了,永宁侯送来的那几个女子,好生盯着,特别是那个叫清欢的”
“奴才明白”李公公躬身应道。
赵敬明转过身,目光如炬:“关于江南一带水患比较严重的地方,近来可有新消息?”
李公公心中一凛,低声道:“章丞相正在查,估计还要些时日”
“他的幼子,章鹤眠……”皇帝沉吟片刻,“是个有才能的,传话给他,让他们父子二人放手去查,不必顾忌,朕倒要看看,永宁侯在江南,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是”李公公应下。
看来,永宁侯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赵敬明挥了挥手,李公公会意退下。
殿中重归寂静,赵敬明走回御案前,摊开一份奏折,正是工部关于江南水患的奏报。
他盯着那字里行间,眼中寒光一闪。
“张谦啊张谦,朕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回报朕”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击,“江南富庶,你当是自家后院了?水患肆虐,百姓流离,你竟敢私吞赈银,中饱私囊……”
他忽然冷笑一声:“还有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在江南作威作福,强抢民女,贩卖人口……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而棋局的胜负,将决定江南千万百姓的命运,也将决定这王朝未来的走向。
夜更深了。
笛声再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在这深宫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
所有人,都已是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