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楹走到贵妃的床榻边后,贵妃缓缓开口道:“宇儿去歇息吧,让楹儿陪着我就好”
杨庭宇看了看她们,知道母女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便躬身行礼:“姨母,您好好休息,庭宇就在外间,有事随时唤我”
“去吧”
得到贵妃颔首回应后,他才轻步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寝殿的纱帘拢好,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中。
寝殿内烛火微跳,映得贵妃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暖色。
她伸出手,轻轻牵起初楹的手,那手冰凉,初楹下意识地用自己温热的双手包裹住,细细揉搓。
杨贵妃目光柔和,带着无限的怜爱,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初楹的鬓发,声音虽虚弱,却满是真情:“我的楹儿,真是个小福星,你一来,母妃这肚子,竟有了动静”
初楹心中酸涩,她知道这福气背后藏着多少凶险,但面对母妃此刻的欣慰,她只能将忧虑压下。
强扯出一个笑容:“母妃说什么呢,明明是母妃自身有福气,上天眷顾,才赐下这个孩儿,儿臣还要多谢母妃给了儿臣庇护”
贵妃闻言,眼底泛起一丝水光,她握着初楹的手紧了紧,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楹儿,母妃跟你说句心里话,自从有了你,母妃早已心满意足”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身孕,到如今……到如今竟然真的有了,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初楹:“但是,你听着,无论这个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你永远是母妃的第一个孩子,是母妃最疼爱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话语如同暖流,瞬间温暖了初楹忐忑的心。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连忙低下头,将脸贴在贵妃的手背上,哽咽道:“母妃……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母妃,保护好您腹中的孩子”
贵妃看着女儿郑重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酸楚,她轻轻拍着初楹的手背,柔声道:“好,好,我们母女同心,还有你舅舅和表哥在,一定能护住这个孩子”
母女俩又低声说了会儿话,多是贵妃在安抚初楹,直到贵妃面露倦色,初楹才服侍她重新躺好,掖好被角,看着她缓缓入睡。
傍晚时分,养心殿内。
烛火通明,将赵敬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刚批完一堆奏章,正捏着眉心,殿外传来李公公小心翼翼的通传声:“皇上,太医院张院判求见”
赵敬明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宣”
张院判躬着身子,几乎是踮着脚走进来的。
他不敢多看,疾步走到御案前,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敬明没有立刻叫他起身,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一份关于北疆军务的奏折,仿佛随意般问道:“贵妃的身体如何?”
张院判冷汗涔涔,伏在地上回答:“回陛下,娘娘落水受了寒,加之本身体质偏弱,胎象……胎象略有不安,需要精心静养,切忌忧思惊扰”
“嗯”赵敬明放下奏折,目光终于落在张院判颤抖的身上,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既如此,一切当以贵妃凤体为重,待贵妃身子养得好些,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朕,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影响到贵妃的健康,明白吗?”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张院判浑身一颤,皇上口中的意外,分明是指贵妃腹中的龙胎。
他吓得连忙叩首,声音发紧:“是,是!微臣明白!微臣定当……定当竭尽全力,确保贵妃娘娘凤体安康!”
“很好,退下吧”赵敬明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一粒尘埃。
张院判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养心殿,夜风一吹,才惊觉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处置完这桩心事,赵敬明沉吟片刻。
他铺开明黄的绢帛,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开始落笔。
既然要让她静养,不妨再将位份抬得高些,也显得他皇恩浩荡,更能安抚杨氏一族。
很快,一道晋封杨贵妃为皇贵妃的旨意便拟好了。
从贵妃到皇贵妃,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后宫位同副后的尊荣,足以彰显恩宠。
第二日一早,晋封的旨意便传遍了六宫。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景阳宫响起时,初楹正伺候皇贵妃用早膳。
初楹与皇贵妃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而非喜悦。
“臣妾接旨,谢陛下隆恩”皇贵妃在初楹的搀扶下,恭敬地领旨谢恩,脸色平静无波。
送走宣旨太监,景阳宫内虽堆满了内务府紧随其后送来的各式赏赐。
绫罗绸缎,珠宝珍玩,但宫人们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谁都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隆恩,如同锦缎包裹着的利刃。
杨庭宇眉头紧锁,避开那些新来的宫女太监,对初楹和皇贵妃低声道:“皇上此举,是将姨母架在火上烤啊,晋封皇贵妃,看似恩宠,实则是将姨母和杨家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日后若有半点差池……”
皇贵妃抚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冷笑一声:“他这是要堵杨家的嘴,也是做给前朝后宫看的。既显了他的仁厚,又能让所有人盯着本宫,让本宫和杨家动弹不得。”
她看向初楹和杨庭宇,“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一切饮食起居,必须加倍小心。”
初楹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儿臣已经想好了,以后您的膳食,都由小厨房单独做,由亲近的人看着
“所有入口的汤药、茶水,必经银针查验,景阳宫的宫女和太监,也要再筛查一遍,不可靠的,一律寻由子打发出去”
皇贵妃欣慰地看着女儿,不过一夜之间,初楹似乎成长了许多。
就在这时,碧月进来禀报:“娘娘,公主,张院判来请平安脉了。”
初楹眼神一凛:“请他进来”
张院判提着药箱,依旧是那副恭敬谨慎的模样。
他仔细为皇贵妃诊了脉,沉吟道:“娘娘脉象比昨日稍稳,但仍有虚浮之象微臣这就调整方子,务必以固本培元,安神保胎为主。”
他写下药方,交给一旁的宫女。
初楹接过药方,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状若天真地问道:“张院判,这方子里的药材,可都温和?母妃如今身子重,可受不得半点猛药。”
张院判手一抖,连忙躬身道:“公主放心,皆是温和滋补之品,绝无伤及娘娘和龙胎之物。”
“那就好”初楹将药方递还给宫女,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张院判低垂的脸。
“母妃和龙胎的安危,就全仰仗张院判了”
她这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和警告。
“是,是,微臣明白,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张院判额角渗出细汗,连声应承。
张院判岂能不懂,一个公主,一个皇贵妃,一个皇上,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