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一声低喝,如闷雷在溶洞内炸响。
陈家老祖那原本半眯着的眼皮猛地抬起,两道绿幽幽的寒芒直刺陈三心底。随着他的怒意,身下的血池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原本咕嘟冒泡的液面瞬间狂暴起来,掀起数丈高的血浪,拍打在四周的岩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你以为这《血元真经》是什么?是路边的野草,想割就割?”
老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低沉诱惑,而是带上了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尖锐。他干枯的手指虚空一点,一道血水化作利箭,擦着陈三的耳鬓飞过,钉入后方的石壁,入石三分,滋滋作响。
陈三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满是油污的地面上,颤声道:“老祖息怒!孙儿……孙儿只是想尽快提升实力,为您分忧……”
“分忧?你是想把整个陈家都送上断头台!”
老祖冷哼一声,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靠回白骨莲台之上,那漫天的血气也随之缓缓平复。他看着匍匐在地的陈三,眼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阴冷。
“三儿,你要记住。在这修仙界,吃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吃相太难看,引来了狼群。”
老祖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变得幽深莫测:“现在南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五大势力把持着资源,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正愁找不到借口吞并我们这些中小家族。这时候你若是大张旗鼓地炼制‘人丹’,不出三日,那五大正统势力就会把风火坊围个水泄不通。”
陈三听得冷汗直流,他只顾着眼前力量的诱惑,却忘了头顶还悬着正道这把利剑。
“那……那依老祖之见,我们要等到何时?”陈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风起,等云涌,等……道劫将至。”
老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种令人兴奋的毁灭景象,“老夫夜观天象,推演气运,这南岭的安稳日子,没几天了。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道劫’正在酝酿。到时候,秩序崩塌,人人自危,杀伐将成为常态。”
他嘿嘿怪笑两声,声音如夜枭啼哭:“只有到了那时,天地一片混沌,正邪难辨。我们陈家,才能在混乱中浑水摸鱼,大肆收割血食!届时,别说是一个刘民,就是成百上千的修士,也不过是我们鼎中的资粮!”
陈三闻言,身躯剧震,眼中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病态的亢奋。乱世!只有乱世,才是野心家的乐园!
“孙儿明白了!老祖高瞻远瞩,孙儿目光短浅,险些坏了大事!”陈三重重叩首,心悦诚服。
见陈三领悟了自己的意图,老祖满是褶皱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挥了挥手,周围的血雾淡去了几分。
“除了此事,坊市内近况如何?那些外来的散修,油水可还足?”老祖随口问道,语气仿佛在询问庄稼的收成。
陈三连忙直起上半身,恭敬汇报道:“回禀老祖,得益于最近南岭几处秘境的传闻,涌入风火坊的散修比往年多了三成。坊市的租金和丹药铺的收益都翻了一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人多眼杂,最近坊市内似乎混进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孙儿正在派人暗中排查。”陈三低声说道。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也不必太过草木皆兵,只要不触及核心禁地,随他们去闹。”老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后指尖轻弹,一道血红色的流光没入陈三眉心。
“啊——”陈三捂着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随即感到脑海中多出了一段晦涩的口诀。
“这是压制血毒反噬的‘静心咒’。你既然已经开始接触《血元真经》,体内的躁动会越来越强。若是不想还没筑基就先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疯狗,就每日默念此咒。
还有,你要铺平仙道就不要将那刘三给炼制成人丹,我的秘阵已经有眉目了。届时可以将同本同源的功法修习者化作本初精华来滋补你的神态。”老祖淡淡说道,“行了,退下吧。那刘民既然是块好料子,就先养着,别急着动刀。等时机到了,老祖自会通知你。”
“谢老祖赐法!孙儿告退!”
陈三如获至宝,再次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溶洞。
……
与此同时,风火坊一处偏僻的小院内。
正午的阳光虽烈,却似乎照不进这充满了焦虑气息的角落。
一张缺了一角的石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青年。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只粗糙的陶土茶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神情慵懒,仿佛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
而在他对面,一个身形瘦削、眼眶凹陷的中年修士正满脸堆笑,双手合十,像拜菩萨一样不断作揖。
“邱老弟……不,邱哥!邱爷!”
刘民那张苦瓜脸上挤满了谄媚,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令人心酸的哀求,“您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这可是五十块灵石啊!我攒了整整三年,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您就把那‘地行术’教给我吧,哪怕是个皮毛也行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哗啦”一声倒在石桌上。
五光十色的灵石滚落出来,虽然大多成色斑驳,灵气稀薄,但在刘民眼里,这已经是他的全部身家性命。
被称作“邱爷”的青年——正是改头换面潜入此地的邱城,斜眼瞥了一下桌上的灵石,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
“老刘啊,不是我不教你。”邱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这地行术乃是五行遁法中极为耗费精气的一种。你看看你,面黄肌瘦,气血两亏,若是强行修炼,怕是还没钻进土里,自己先变成土里的肥料了。”
“我不怕!我不怕死!”刘民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一把抓住邱城的袖子,“邱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世道太乱了!我这点微末修为,若是遇到劫修,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要能学会这一招保命的本事,我就算少活十年也愿意啊!”
看着刘民这副急赤白脸的模样,邱城心中既好笑又有些无奈。
想起昨晚那一幕,邱城至今还觉得有些蛋疼。
那是月黑风高之夜。
作为笑长歌安插进来的暗子,邱城本想利用土遁之术潜入陈家核心区域探查一番。谁曾想,这风火坊地下的阵法极为诡异,他一时不察,竟迷失了方向,好死不死地从刘民这小院的地底下钻了出来。
当时,刘民正蹲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数他那几块灵石。
突然,脚下的泥土一阵松动,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刘民还以为是什么地底灵兽,正要惊喜,结果——
一颗黑乎乎的人头,就像地里长出的大萝卜一样,“啵”的一声,直接从土里冒了出来!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四目相对。
刘民借着惨白的月光,看清了那是一张沾满泥土的人脸,眼珠子还在滴溜溜乱转。
“鬼……鬼啊!!!”
刘民那凄厉的惨叫声刚在喉咙里酝酿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冲破声带,一只满是泥土的大手就从地里闪电般伸出,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唔!!!”
刘民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乱蹬,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当时还埋在土里半截身子的邱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特么要是让他喊出来,把巡逻修士招来,自己这潜入任务还没开始就得宣告失败。到时候笑长歌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