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柄钝口的凿子，在他的脑仁里反复敲打。
赵远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醒来，最后的记忆，是坠入无边黑暗前，宋宇琛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并非预想中阴森潮湿的魔窟地牢，而是一间异常宽敞的石室。
石室由一种纯黑色的岩石雕琢而成，墙壁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身下是触感冰凉丝滑的锦被，床榻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
除了他身下的床和一张石桌，四周空无一物。
他猛地坐起身，第一时间检查自身。
储物袋果然不见了。
身上那件在战斗中破损的流云殿弟子服，也被换成了一套质地更好的黑色劲装，衣料柔软，针脚细密，甚至比昭霄殿主在他前往风雷峡前，私下赏赐给他的还要好。
他尝试运转灵力，丹田内的灵力海却像是一潭被冻住的死水，无论他如何催动功法，都只能搅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像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将他牢牢束缚在这片空间里。
这里不是牢房，至少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肮脏恶臭的牢房。
这更像是一间……为“贵客”准备的、插翅难飞的奢华囚笼。
焦躁感像是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赵远立刻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冷静，集中全部精神，尝试催动那丝与外甥林志天之间独有的联系。
【心有灵犀】！
然而，他的神识之力刚一离体，就像是一颗投入无尽深渊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神通微弱，而是这片空间之外，仿佛隔着一层厚重到无法想象的法则壁垒，彻底断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巨大的孤独感和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坠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想起了宋宇琛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想起了秦久雨那双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眸。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中。那个小小的，总是喜欢跟在他身边的身影。
林志天。
赵远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场景。当他被抓的消息传回悬剑宗，那个小鬼头会是什么反应？
不行，不能慌。
赵远猛地睁开眼，独眼中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光亮。
他得回去。林志天还在等他。
赵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越是紧急，越要冷静。
他开始分析眼下的处境。
首先，对方费这么大劲把自己抓来，还给换上好衣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代表……自己有极高的利用价值。
至少，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
其次，对方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有所图谋。
是什么？
自己身上的玄冥晶？还是那特殊的魔血体质？
最后，这个地方……
赵远闭上眼，将脑海中那部【东洲空间法则解析·初级】的知识调动起来。
他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中。
他的神识无法穿透壁垒，但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结构与他在东洲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感受到的都截然不同。
东洲的空间法则是稳定而有序的，像是一张平整的织网。
而这里的空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流动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片虚无中缓缓漂移。
“系统，这里是什么地方？”
【叮！检测到宿主正处于特殊空间内，是否花费30命点，启用高精定位功能？】
“是。”
“......”
【叮！定位成功：当前位置为‘东洲虚无之海’中的一座‘游荡小世界’。】
果然。赵远心里一沉。
他再次睁开眼，仔细感知着石室内的空间“纹理”。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构成这个世界的法则之线，但这些线条坚韧、致密，像是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神力编织而成。
以他目前的修为和对空间法则的初级理解，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裂缝”逃出去，无异于一只蚂蚁想撼动一座大山，痴人说梦。
接下来的几天，赵远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每日三餐，都会在赵远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张石桌上。
菜品不算丰盛，但无一不是灵气充裕的佳肴，甚至还有滋养神魂的灵果。
对方一言不发，却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主权：你是我的“贵客”，别想着绝食辟谷抗议，没用。
这种无声的心理压力，比严刑拷打更消磨人的意志。
赵远骨子里的那股劲儿也被激了上来。
每次食物出现后，他都会走到那扇冰冷的玄铁门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点餐的语气喊道：“喂！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啊？！饭菜我都吃腻了，明儿能不能换个菜单？”
“明天我想点一份‘越狱套餐’，主菜是‘自由的滋味’，甜点要‘看守的眼泪’！”
他想知道，到底要他怎样才能放他出去？！
然而，回答他的，永远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赵远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沉默逼得自言自语，甚至开始跟墙角的一粒灰尘聊天时，那扇纹丝不动的玄铁门，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石室中，如同惊雷炸响。
赵远浑身一震，猛地从床上弹起，双眼死死地盯着大门。
门没有开。
只是在门板的最下方，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投递口。
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被从那个小口里塞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来了！
赵远心头一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弯腰将那张纸捡起。
他以为上面会写着谈判的条件，或是某种威胁。
然而，当他展开纸张。
纸上没有威胁，没有条件，只有一行清隽却又透着刺骨锋利的字迹。
“论：在不借用任何魔道法门的前提下，阐述‘人魂’与‘妖魄’强行缔结之核心玄理，及其灵力转化衰减之根源。”
赵远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
他把纸翻来覆去地看，没错，就是一道题。
一道……道法策问？
在他的视线挪到纸张的末尾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里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篆刻着两个古朴而霸道的字：
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