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脚下一滑,踩碎了半块枯枝。他没停,也没回头,只是肩上的八荒戟跟着节奏轻轻一震,像是在应和某种节拍。
胸口那枚新铃还在发烫,不是灼热,而是一种从里往外的温润,像有人把一捧刚晒过的棉絮贴在心口。他低头看了眼,铃身纹路正缓缓流动,仿佛金属底下藏着活物,正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
“你还真挺配合啊。”他低声说,“刚才那一下,是提醒我别傻站着发愣?”话音刚落,铃又震了半下,像是点头。
他咧了下嘴,“行,算你懂事。”
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已经远去,风重新接管了山林的安静。他继续往前走,步伐比刚才稳了许多。之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在,但不再像被人抽了筋——现在更像是刚换了一身新装备,还在适应接口。
右臂的石纹确实没剩多少,只剩手腕内侧一圈浅痕,像小时候戴手链戴久了留下的印子。可奇怪的是,当他把注意力集中过去时,皮肤底下竟有一股暖流缓缓涌动,不急不躁,却实实在在。
“净化?”他自言自语,“听着像健身房排毒广告。”但他没再质疑。
青黛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主角不靠纹身认证。”这话听着像鸡汤,可偏偏戳中了他心里某个一直没说出口的念头——他从没觉得自己多像个“天命之子”。觉醒石纹是意外,拿到铜铃是捡漏,连第一次杀人都是为了自保。哪有什么史诗感,全靠临场发挥撑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新铃在,八荒戟在,脑子也清醒。他不再是那个被残魂推着走的傀儡,也不是靠运气混到今天的考古队边缘人。
他是林昭,一个倒霉催的守渊人。想到这儿,他忽然停下脚步。
“等等。”他把八荒戟从肩上取下,横在身前,戟尖指向前方树影。“我还没试过你到底有多猛。”
他闭上眼,不再强行调动灵力,而是顺着胸口那股温热,一点点把气息引向手掌。新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一颤,识海里“叮”地一声,清脆得像玻璃弹珠掉进铁碗。
刹那间,八荒戟金光暴涨。不是之前那种闪一下就灭的灯丝短路,而是整杆戟从戟柄到戟尖,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金焰顺着纹路一路燃起,照亮了他半张脸。
“哟。”他睁眼,挑眉,“这波不亏。”他没急着出招,反而把戟收回,靠在肩上,原地转了个圈。
“以前打一套戟法,得先默念口诀,再等残魂给我‘加载进度条’,现在……”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戟尖划出一道弧光,“破军!”金光撕裂夜色,戟风扫过三步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树干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削,连倒下的声音都慢了半拍。
“裂地!”他旋身下压,戟尾砸地。地面没裂,但一圈金纹如涟漪般扩散,震得周围落叶齐齐跳起半寸。
“贯日!”他跃起,戟尖直指天际。一道金芒冲天而起,穿透树冠,直射夜空。几片被扫落的树叶在半空就被气劲绞成碎末。三式连出,行云流水,没卡顿、没反噬、更没那种打完就想躺三天的虚脱感。
“我靠。”他落地站稳,喘了口气,“这不是修复,是系统升级吧?”他低头看着新铃,忽然笑出声:“你是不是偷偷装了外挂?”
铃没再响,但表面那层流动的纹路微微加快,像是在得意。他正想再试几招,忽然胸口一紧。新铃猛地一震,不是警报,也不是提醒,而是一种……拉扯感。
像是有人在识海里轻轻拽了他一下。他皱眉,下意识环顾四周。林间静得能听见露水从叶尖滴落的声音,风也没变,可那股拉扯感越来越明显,像是某种频率在共振。
“又来?”他摸着铃,“你该不会是导航仪成精了吧?”他话音未落,前方树影间“嗖”地掠过一道银光。他本能后撤半步,八荒戟横在身前。等看清那东西钉在地上的模样,他才松了口气。
是针,和青黛之前用的一样,细长、泛蓝,针尾留着一行微光字迹:
“北麓岩台,勿近火源。”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啧了一声:“合着你现在连话都懒得说了,改发短信?”
他弯腰想拔针,指尖刚碰上针身,新铃又震了一下,这次更急。
像是在催他快走。他直起身,把八荒戟重新扛上肩:“行行行,我知道你忙,断后不容易。”他迈步继续往前,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山路越来越陡,植被也越发稀疏,显然是在往高处走。他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胸口的新铃,低声说:“你说她舍了数据核心给你,那你现在算不算她的‘分身’?还是说……你就是她?”
铃没回应,但那股温热感似乎更明显了。他没再问,只是握紧了戟柄。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地势忽然开阔。一片裸露的岩台横在山腰,月光斜照,石面泛着冷白的光。几道天然石梁交错而立,像是远古巨兽的肋骨插在山体里。
林昭停下脚步。新铃在他怀里轻轻震动,频率稳定,像是在确认什么。他眯眼打量那片岩台,总觉得哪里不对。
“北麓岩台……”他喃喃,“她说勿近火源,可这儿连根草都没有,烧个屁。”他正琢磨着,忽然注意到岩台边缘有一圈浅浅的刻痕。
不是自然风化,也不是动物抓挠,而是人为的。他走近几步,借着月光细看。
是符文,和他曾在古道图上见过的守渊人印记极为相似,但更古老,线条更粗犷,像是用利器一气刻成。
“这地方……”他心头一跳,“该不会是初代守渊人留下的?”他正想再靠近,新铃猛地一震!不是之前的轻颤,而是一次剧烈的脉冲,像是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踉跄半步,差点跪倒。与此同时,岩台上那圈符文突然泛起微弱的红光,一闪即逝。“我操!”他迅速后退,“真有陷阱?”他盯着那片岩台,呼吸放轻。刚才那道红光绝不是错觉,而且和新铃的震动完全同步。
“你刚才……是在拦我?”他低头看着铃,“还是说,那玩意儿在回应你?”他犹豫了一下,没再往前。反而抬起手,把新铃从衣领里取出,举到面前。
“既然你能感应到危险,那能不能……反过来?”他闭上眼,试着把意识沉入铃中。不是强催,也不是硬撞,而是像调试收音机一样,一点点调整频率。
起初什么都没有,然后,一丝极细微的震动从铃心传来。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他顺着那节奏,缓缓睁开眼。
再看岩台时,眼前的景象变了。符文依旧在,但颜色不同了。不再是刚才那抹诡异的红,而是淡淡的蓝,像月光浸透了石面。而且,那些线条之间,竟隐隐浮现出一道虚影——
一个背影,披着旧式玄裳,手持铜铃,站在岩台中央,仿佛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林昭瞳孔一缩。那背影……和青黛一模一样。“这不可能。”他低声道,“她没来过这儿。”
可那虚影太过真实,连衣角翻飞的角度都和青黛惯常的姿态一致。他正要再细看,新铃突然剧烈一震!
虚影瞬间崩散,岩台重归寂静。他喘了口气,手心全是汗。“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他盯着铃,“她来过?还是……她本来就知道这儿?”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响。不是现实中的声音,而是直接在他识海里荡开。
一下、两下,紧接着,新铃自主发出一声清鸣。金光顺着八荒戟蔓延而上,戟尖微微上扬,像是在指向某个方向。林昭顺着那方向望去。群山之外,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灯火如星,却被一层诡异的蓝晕笼罩。
蓝月,还在天上。他深吸一口气,把新铃收回怀里,重新扛起八荒戟。
“行。”他低声说,“既然你都指路了,那咱们就走远点。”他迈步下山,脚步坚定。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看了眼那片岩台。月光下,符文静静躺着,仿佛从未亮过。可他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转身,继续前行。风从背后吹来,衣摆猎猎。胸口的新铃,温热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