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锚定器如同被抹去的污渍，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蔚蓝的天幕中，全球范围内的异常现象也随之平息。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而真实，之前那种源自规则层面的压抑感荡然无存，仿佛那场足以改写现实的危机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对于知晓内情的人而言，这场短暂交锋的余波，才刚刚开始荡漾。
柳红玉几乎是第一时间拨通了视频通讯，光幕上的她似乎松了口气，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却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串沉香木手串：“林先生，刚才……全球的龙门产业都监测到了剧烈的能量真空和规则震颤，尤其是金融市场的量子波动指数差点崩溃……是您出手平息了吗？”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嗯，来了几个不懂事的，吵到花花草草了。”我轻描淡写地回应，顺手给罗汉松又喷了点水。
柳红玉闻言，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倾慕与安心：“有您在，真是让人无比踏实。我这就去稳定下面的人心。”她顿了顿，柔声道：“晚些我再送些新到的雪顶含翠过来给您压惊。”
林薇的加密通讯紧随其后，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林先生，异调局全球站点确认异常信号源已消失。但……在锚定器消散的空域，我们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的、加密等级远超‘星链法庭’标准的残留信息流，内容似乎是……‘目标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申请启动‘终极观察协议’……’。”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凝重：“‘终极观察协议’，这个词在‘星尘’仲裁官共享的数据库中被标记为最高禁忌。”
“终极观察？”我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要派个更高级别的‘质检员’过来？”
“可以这么理解。”林薇肯定道，“根据碎片信息分析，对方可能不再采取直接攻击，而是转为……最高强度的监视与数据分析。”
“随便看，记得买票就行。”我喝了口茶，“门票钱记得捐给地球环保基金。”
林薇在那头似乎噎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似有若无的笑声：“……明白。我会加强反侦察布控。”
苏晚晴则直接抱着平板电脑冲进了公寓，金丝眼镜都歪到了鼻梁上，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却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林先生！太不可思议了！锚定器攻击时，我布置在公寓外围的微观粒子状态监测阵列，记录到了时空曲率在普朗克尺度上的‘韧性拉伸’和‘法则自适应’现象！您泼出的水分子，在瞬间与‘现实覆写’光束接触时，其量子态并未被强行‘修正’，而是引发了一种……一种‘规则共鸣’与‘概念覆盖’！这完全颠覆了现有物理学的认知框架！”她激动地挥舞着平板，几乎要手舞足蹈。
我看着她快要滑落的眼镜，伸手帮她扶正：“淡定，苏医生。科学需要冷静的头脑。”
苏晚晴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但眼神中的兴奋依旧灼热：“对不起，林先生！我太激动了！这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嗯，记得写论文的时候，别把我家地址写进去。”我点点头。
就连小黑，也一边啃着柳红玉早上送来的点心，一边含糊地发表感想：“老板，刚才天上那仨大轮子，看起来挺唬人的，咋你一泼水就没了？是不是因为它们怕水？属海绵的？”
我：“……吃你的点心吧。”
就在这种略带调侃和余韵未消的氛围中，阿丽塔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困惑”的波动：
「老板，检测到一种无法解析的信息渗透……并非通过常规电磁波或量子信道，更像是……直接作用于‘因果逻辑链’层面。信息源无法追踪，但其内容……正在‘自然浮现’于所有联网设备的缓存区，以及……具备信息处理能力的生命体潜意识层。」
紧接着，客厅的智能光幕自动亮起，上面没有任何图像，只有一行行冰冷的、仿佛由宇宙本身直接生成的文字，以一种超越语言障碍的方式，映入每个人的意识：
「观察目标：L（临时标识）」
「行为记录：以未知手段无效化‘肃正协议’单元（x3）」
「初步分析：存在形式超越现有宇宙常数定义域。威胁等级评估：无法量化（错误：除零溢出）」
「决议：启动‘终极观察协议’。观察者：‘默’已就位。观察模式：绝对静默，逻辑嵌入，因果追溯。」
「备注：有趣。」
文字闪烁了三次，然后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从所有设备中彻底消失，连阿丽塔的日志记录都一片空白，只有我们几人脑海中的记忆证明它曾存在过。
“‘默’？终极观察？”小黑挠挠头，“这回来的是个闷葫芦？”
柳红玉蹙起秀眉：“直接植入信息……这种手段，防不胜防。”
林薇神色严峻：“这意味着我们的任何决策和行动，都可能在被‘观察’和‘分析’。”
苏晚晴则陷入了学术沉思：“因果层面的信息渗透……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算力？”
我放下茶杯，感受着那无形无质、却仿佛无处不在的“注视感”。没有恶意，没有威胁，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显微镜观察细菌般的“好奇”。
“终极观察协议”？派了个叫“默”的观察者？
看来，是打了小的，来了个老的，而且这个老的，不喜欢动手，更喜欢……看。
我笑了笑。
“想看就看吧。”
“正好我家阳台风景不错。”
“阿丽塔，下午茶点心多加一份，万一这位‘默’先生看饿了，也能尝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宇宙级的“现场直播”？
那就看看，是谁先看腻吧。
退休老人的日常生活，不介意多一个安静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