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的手还在坛子底，指尖捏着那块青铜残片。它发烫，像刚从火里捞出来。钥匙串在脖子上猛地一震，比刚才更狠，震得他锁骨生疼。
地面亮了。
七道金纹从院子各处冒出来，围着咸菜坛的位置连成圈。空气嗡了一下，像是有东西在低频震动。他没动，也没松手。这感觉不对，不是阵法被动反击那种压迫，而是……往他身体里钻。
脑子里突然蹦出几个字：“鼎纳万物，吞天化虚。”
他皱眉。这不是他想的，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像有人在他脑袋里说话。接着又有更多碎片冒出来，画面模糊，只看见一只巨大的黑碗悬在天上，下方百川倒流，尽数灌入碗中。
“又来这套？”他把残片往裤兜一塞，声音冷下来，“当我是收破烂的？”
话刚说完，钥匙串就不抖了。地上的金纹也慢慢暗下去，最后缩成一点光，沉进地砖缝里。
巷口传来皮鞋声。
他抬头看过去。银发紫瞳的男人站在那儿，西装笔挺，左手插兜，右手拿着一块怀表。他对沈案没说话，目光落在他裤兜的位置——就是装残片的地方。
沈案不动。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表盘，手指轻拨了一下指针。然后转身走了，脚步不快，也没回头。
人影消失后，沈案才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钥匙串安静地挂在脖子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拎起坛子，准备回屋。
屋顶瓦片响了一声。
风忽然大了。院角几片碎玻璃被吹得滑动起来，发出刺啦声。
一道红影从天而降。
她落地时脚尖点地，身形站稳，带起一圈尘土。穿的是改良旗袍，红发扎成高马尾，眼神扫过整个院子，最后停在沈案手里的坛子上。
“我家传神器‘吞天鼎’何在？”她开口，声音压着怒气。
沈案看了她一眼，没答话。他掀开坛盖，夹起一块萝卜干，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喏，在这儿。”他说，“腌了三天，味道正。”
女人脸色变了。她盯着那个陶碗，嘴唇抿成一条线。那可是苏家找了三百年的圣物，传说能镇压地脉、逆转乾坤，结果现在飘着辣油味，上面还沾着一根香菜叶。
“你……”她咬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泡菜缸呗。”沈案把筷子递过去，“尝尝？加了老坛酸菜料，隔壁老周头说能通经活络。”
她没接。
站了几秒，她往前走了一步。“那是我苏家祖传至宝，不容亵渎。把它交出来。”
沈案歪头看了看她。“你说它是啥就是啥？我这坛子用了五年，洗了十八遍，你要拿走，得赔钱。”
“赔钱？”她声音拔高，“你拿苏家圣物腌萝卜，还要我赔钱？”
“不然呢？”沈案耸肩，“你让我空着手换？水电费都涨了，我不容易。”
她愣住。
这话太荒唐。堂堂古武世家千金，追着家族圣物流落都市，结果对方是个穿花衬衫人字拖的房东，一边啃萝卜干一边谈赔偿。
她想抢。
但她不敢动。
刚才落地那一瞬，她感觉到一股隐晦的压力从院子里散出来。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更像是……某种规则类的东西。她体内真气运转都慢了半拍。
而且这人手里那个钥匙串，刚才闪了一下金光。她看得清楚。
“你到底是谁？”她问。
“沈案。”他说，“这房子业主。你要是租房，价格贴门口；要打架，建议先报备物业。”
她呼吸一滞。
“我不是来租房的。”她说，“我是来取回属于苏家的东西。”
“那你搞错了。”沈案把坛子盖好，单手拎着，“这玩意儿是我奶奶留下的，陪葬品级别。你想拿走，除非把我奶奶挖出来点头。”
“你！”她抬手就想冲上去。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脚下地砖微微一颤。一道金纹一闪而过。她立刻收势，往后退了半步。
沈案看着她。“别白费力气。这院子不欢迎硬抢的人。上次两个蒙面的打了一架，一个断肋骨，一个被自己掌力拍进垃圾桶。你要重演，我不介意叫救护车。”
她僵在原地。
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出价。”
“哦？”沈案挑眉。
“一千万。”她说，“现金到账。”
沈案摇头。
“两千万。”
“我说了，不卖。”
“五千万！”
“祖传的。”他拍拍坛子，“赔不起。”
她咬牙。“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想怎么样。”沈案转身朝厨房走，“我就想安生过日子。收收租，吃吃咸菜，晒晒太阳。你们一个个跑来闹，影响我生活节奏。”
她跟了两步。“那如果我用整个苏家产业换呢？”
沈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家产业？”他笑了一声，“多少年营收？负债多少？不动产评估做过吗？有没有隐藏股权纠纷？税务合规吗？”
她张了张嘴，没答上来。
“小姑娘。”他说，“谈收购，带财务报表来。空口白话，当我是傻子？”
她脸涨红。
站了片刻，她低声说：“它真的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东西……三代人都在找。”
沈案看了她一眼，语气缓了点。“那你早说啊。既然这么重要，干嘛不早点来找？”
“因为……只有血脉接近时，它才会回应。”
“哦。”沈案点点头，“那你试试摸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去碰坛子。
手指刚碰到陶壁，坛子突然一震。里面泡菜水晃了一下，冒出一个小气泡。
她脸色一变，迅速收回手。
“看来认不了你。”沈案说，“可能血缘不够纯。”
“不可能！”她说，“我是嫡系长女！”
“那它不认你，我能怎么办？”沈案摊手，“它现在认我这个房东，每天给我盛酸萝卜，尽职尽责。”
她站在那儿，说不出话。
风吹过院子，扫起一小撮灰尘。她看着那个普普通通的陶碗，心里一阵憋屈。她练功二十年，横扫年轻一代，结果败在一个腌菜缸上。
沈案拎着坛子往厨房走。“你要真想拿回去，也不是不行。”
她眼睛一亮。
“先交半年房租。”他说，“全款预付。再帮我把南窗重新装一套铝合金双层玻璃，人工八百另算。做完这些，我考虑让你摸第二下。”
她愣住。
“还有问题吗？”他问。
她嘴唇动了动，想发火，又觉得可笑。想走，又不甘心。
最后她憋出一句：“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随时欢迎。”沈案拉开厨房门，“下次来记得带辣条，扫码支付送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