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交易大厅里因晋升而起的嘈杂议论。
烟味比之前更浓。
陈峰没有坐下，他站在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没有K线图，取而代之的是数个并排打开的财经新闻网页。
每一个标题都用黑色粗体，直指皓月资本。
《东方财经》：【皓月资本惊天黑幕！内地交易员设局，十万散户血本无归！】
《港岛速报》：【独家！“中环新屠夫”现形，无情骗局致投资者倾家荡产！】
其中一张配图，是林清风那天深夜进入港交所时，被从远处抓拍的模糊侧影。
“这是第一手。”
陈峰滑动着平板，将更多信息推到林清风面前。
“叶兆康动用了他经营二十年的媒体关系网，一夜之间，你成了全港股民的公敌，我们皓月资本，成了帮凶。”
网络上，那些前两天还在论坛里高喊“别墅靠大海”的散户，正用最恶毒的语言，疯狂攻击着皓月资本的每一个官方渠道。
“这只是骚扰，恶心人，但打不倒我们。”
陈峰的指尖停在一份pdF文件上，那是一份盖着顶级律所印章的正式函件。
“这才是要害。”
“叶兆康向证监会提交了正式投诉，指控你在‘亚洲电视’的操作中，存在‘市场操纵’和‘发布虚假及误导性信息’的行为。”
陈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没有纠缠除牌的结果，而是从程序上攻击你。”
“他把你那些刷单操作定义为‘非法操纵’，把我们提交给交易所的报告，定义为‘恶意做空’的后续行为。”
“舆论上的抹黑，不过是些麻烦，我们可以处理。”
“但证监会的调查，会从根本上动摇我们。”
“一旦启动，你的牌照，甚至我们公司的牌照，都会有被吊销的风险。”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daniel和秦月站在门外，面无血色。
交易一部的同事们鸦雀无声，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后的那间办公室里。
林清风胸前那枚崭新的，刻着“中级交易员”的金属工牌，在办公室的光线下，反射出金属的寒光。
上面记录的功绩，现在变成了攻击他的罪证。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
陈峰接起，按了免提。
一个严厉又急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是公司风控合规部的总监。
“陈峰！你到底在搞什么！董事会几个成员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我不管你那个新人是什么背景，现在，马上暂停他所有的交易权限！”
“让他接受内部调查！”
“公司法务正在准备公开声明，必须跟他撇清关系，否则整个公司的声誉都要被他毁掉！”
陈峰拿起电话，关掉了免提，声音压得很低。
“他所有的操作，都在我的授权下进行。”
“一切后果，我交易一部扛。”
他没有给对方继续争辩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寂。
陈峰看着林清风，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正站在所有矛盾的焦点上。
而林清风，没有去看那些辱骂他的新闻，也没有在意门外投来的复杂视线。
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经理，叶兆康的反击太快，太精准。”
“这不是输红了眼的赌徒会做出的反击，这是一个准备周全的计划。”
陈峰疲惫地点头：“我查过了，背后给他出主意的，是环球策略的那个‘幽灵’。叶兆康不过是台前被操控的人。”
林清风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周围的同事马上散开，躲着他走。
窃窃私语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秦月远远地看着他，神情里满是恐惧和不解。
daniel想上前，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清风坐下，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他没有理会任何新闻，而是打开了数个完全不相关的网站。
港交所的“披露易”系统。
公司注册处的线上查询中心。
甚至，还有几家本地八卦周刊的电子资料库。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没有滚动的代码，而是一张正在被快速构建的思维导图。
一个个公司名称，一个个董事名字，被他用线条连接起来。
“daniel哥。”
他头也没抬。
daniel一个激灵，快步走过去：“清风，你……”
“帮我个忙，把《东方财经》、《港岛速报》…这几家媒体的母公司，以及控股公司的股权结构图，全部调出来。”
daniel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操作。
几分钟后，一份份公司的股权穿透图，出现在林清风的屏幕上。
这些媒体机构，表面上毫无关联，但它们的控股公司，董事会里的非执行董事，甚至办公楼的业主方，在经过三到四层的复杂交叉持股后，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
“先锋传媒控股有限公司。”
林清风看着这个名字，一个常年亏损，股价只有几分钱，快要被人遗忘的上市公司。
他轻声对旁边的daniel说：“daniel哥，这次的舆论攻击不是无序的谩骂，而是有组织的进攻。”
“既然是有组织的，那它就有资金来源，有决策核心。”
“在网上跟他们对骂，我们赢不了。”
“必须直击要害，我们得让这些媒体，没办法再发出声音。”
……
夜幕降临。
交易大厅空无一人，只剩下陈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林清风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画满了复杂线条的股权关系图，铺在陈峰宽大的办公桌上。
图的中心，就是“先锋传媒”四个大字。
“这是叶兆康发动舆论攻击的工具，也是他整个关系网的核心节点。”
“但这家公司本身，和‘亚洲电视’一样，是业务空洞、财务糜烂的垃圾股。”
陈峰看着那张图，疲惫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去买通媒体，打舆论反击战？”
林清风摇头，语气平淡得让人发毛。
“不，那太慢了。”
“而且会把我们拖进他最擅长的舆论纠缠中。”
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点在“先锋传媒”的名字上。
“他用媒体攻击我们，我们就把这些媒体的控制权夺过来。”
陈峰身体前倾，紧紧盯着他。
“怎么夺？”
林清风抬起头，直视着陈峰，说出了一句让这位见惯风浪的部门主管都心头一震的话。
“经理，这家公司，是一只仙股。”
“根据港股《上市规则》第十三章，对于股价长期低于0.1港元的公司，任何持股超过10%的股东，都可以向董事会提请，进行‘供股’。”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我们可以用一个极低的价格，大规模增发新股，把他手里的股权，稀释到一文不值。”
“他不是想打舆论战吗？”
林清风的语气变得极具攻击性。
“那我就把他用来发动舆论攻击的整个媒体集团，直接买下来。”
“我要让他明天一早醒来发现，所有骂我们的报纸，都成了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