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雪见面的地方，约在市区一家隐蔽的咖啡馆包厢。
秦雪人到中年，穿着利落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得像能刮下一层皮。
她打量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干劲儿的陆燃，开门见山：
“陆先生，客套话省了，你现在的情况，用四面楚歌形容不过分，环宇牵头，几家大平台和资源方都打了招呼，明面上的路基本堵死了，成立工作室？可以，但招人、找办公地点、对接业务……每一步都可能被下绊子，你确定要玩？”
陆燃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眼皮都没抬：“不然呢？等着他们把我最后那点清净也搅和没？”
秦雪挑眉：“就为了图个清净？”
“不然呢？”陆燃反问，语气理所当然，“我累了，想退休，但他们不让，非要在我跟前蹦跶。”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所以，得先把苍蝇拍死。”
秦雪看着他，忽然笑了，带着点欣赏：“行，这个理由我接受，那说说你的拍苍蝇计划？别告诉我你打算硬碰硬，那是以卵击石。”
“硬碰硬？”陆燃嗤笑一声，“我没那么闲。”
他放下咖啡勺，身体微微前倾：“他们不是垄断渠道吗？不是能撤热搜、压推荐吗？那我们就绕开他们。”
“怎么绕？”
“他们控制的是传统渠道，是那些需要层层审批、看人脸色才能上去的舞台和版面。”
陆燃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光，“但有些地方，他们手伸不了那么长，或者说，伸进去的成本太高。”
他拿出手机，点开几个界面推到秦雪面前。
一个是某个新兴的、以算法和用户自主推荐为主的短视频平台，上面已经有不少《逆风飞翔》的翻唱和剪辑，热度不低。
另一个是一个独立的音乐人社区，虽然用户基数不如大平台，但氛围纯粹，创作者和乐迷黏性极高。
“在这里，好作品自己会说话。”
陆燃点了点屏幕，“他们能压住官方的推荐，还能按住每个普通用户的手，不让他们点赞、转发、二创？”
秦雪看着手机屏幕，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你是想……走短视频路线？用口碑和病毒式传播，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口碑？”陆燃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没那么复杂，就是告诉他们，老子就算不在你们那破舞台上，照样有人听我唱歌。”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是唱我想唱的歌，不是他们安排的口水歌。”
秦雪迅速在心里盘算起来。
这思路确实另辟蹊径，避免了与环宇的正面冲突，但难度同样巨大。
需要持续产出高质量、能引发共鸣的作品，需要精准把握网络脉搏，更需要一点……运气。
“风险不小。”她实话实说，“如果作品反响平平，或者被对方察觉到，用水军和举报等方式干扰，很可能石沉大海。”
“那就做到他们干扰不了。”
陆燃语气没什么起伏，“而且，谁说我只有一首歌？”
秦雪猛地看向他。
陆燃迎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先把工作室的架子搭起来，不用太大，核心人员你来找，要可靠的，不怕事的，第一件事，帮我注册这几个平台的官方账号。”
“然后呢？”
“然后？”陆燃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才好……拍苍蝇。”
他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秦雪说：“对了，第一个项目，帮我找个靠谱的、不需要通过大平台审核的线下Livehouse，小一点没关系，但要能直播。”
秦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但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她拿出手机，开始迅速拨打电话。
她知道，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营销方式的、硬仗要开始了。
陆燃回到心动小屋时，已是傍晚。
他刚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苏渔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最角落的沙发上，抱着膝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林皓和周景川坐在另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陆燃进来，声音戛然而止，周景川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却带着疏离感的微笑。
陆燃没理他们，径直走向厨房拿水。
路过苏渔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他刚才在咖啡馆顺手拿的，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便拿着水上了楼。
苏渔看着那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愣了一下，眼圈又有些发红，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温暖。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糖，攥在手心。
【燃哥给苏渔糖了！他注意到了！】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比说什么都暖心！】
【苏渔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是不是她经纪人又逼她了？】
【猫咖cp今天也是默默发糖的一天！】
回到房间，陆燃并没有真的睡觉。
他打开电脑，接上了一个简易的mIdI键盘。
既然决定要绕开传统渠道，那么就需要持续不断的、高质量的内容输出。
他脑海里有无数的旋律和词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馈赠。
他不需要抄袭，那些作品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要做的，是筛选，是改编，是让它们在这个世界，重新焕发光彩。
第一个，选什么？
不能太激烈，不能太口水，要能直击人心，要适合在这种地下传播的氛围里，悄然生长。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一段舒缓而带着淡淡忧伤的前奏流淌出来。旋律简单，却像带着钩子，瞬间就能抓住人的耳朵。
他轻声哼唱，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叙事的质感，仿佛在月光下，讲述一个关于离别、关于成长、关于深藏心底的秘密故事。
“……你的目光，蒸发成云，再下成雨我才能够靠近……”
他没有录制，只是反复打磨着编曲和唱法，眼神专注而沉静。
这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这是他清理退休之路上的障碍，所点燃的第一把火。
一把看似微弱，却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而网络的某个角落，一个名为陆燃的官方账号，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几个新兴的平台上，头像是一片漆黑的背景中，一点微弱的星火。
关注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