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书房里,一盏新装的电灯泡悬在头顶,洒下黄澄澄的暖光。
晚饭的米香和炖肉的余味还没散尽,就被更浓的墨味和旧书的气味盖了过去。
九叔换了身干净的旧道袍,盘膝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看着周围焕然一新的环境一脸满意。
又看着坐在面前的徒弟,秋生和文才缩着脖子坐在下首的小板凳上,坐没坐相,两人还互相打闹着。
林发则坐在另一张稍高的凳子上,腰杆挺得笔直,感受着丹田气海里那枚沉凝的球形雷纹缓缓脉动,丝丝缕缕的雷霆精气自行汇入,滋养着经脉。
“阿发。”九叔开口,声音不高。
“你已入二境,凝成符纹。得找个日子,跟为师回一趟茅山总坛授箓。”
“授箓?回总坛?”林发一愣。
“师父,授箓不能在这儿办吗?跑来跑去多麻烦。”
“不行。”九叔眉头一竖,手指“笃笃”地敲在硬木书案上。
所谓授箓,岂是儿戏!
那是修行到一定阶段,再将个人的生辰八字,神魂气息录入总坛道碟,焚表上告祖师。
从此以后,你生是茅山的人,死是茅山的鬼。
这道碟,就是你在外面行走的腰牌。
亮出来,是人是鬼都得给三分薄面。
而且运气好的话,得了哪位祖师爷青眼,日后真遇到泼天大祸,还能请动祖师爷法身下界助阵!懂不懂这分量?”
秋生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插嘴:
“师父,请祖师爷?是不是跟乡下跳大神的请神一样?”
“放屁!”九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哪能一样?乡野愚夫请的是什么?孤魂野鬼!山精树怪!
请神容易送神难,弄不好都得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咱们请的,是在幽冥地府挂了阴职的茅山祖师。
只要心诚香火足,自有祖师庇佑,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代价!”
他顿了顿,又似乎是想起什么,补充道:
“也就北方那些的出马仙,普通人也能请动些有道行的‘仙家’,但里头门道更深,水浑得很。
总之,咱们茅山的路子,堂堂正正!”
徒弟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受教。
九叔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发身上,缓和了些:
“既然授箓,就得有个正式的道号。
咱们茅山这一脉,如今的字承是‘复建嘉吉,钦慎炳昆;坚修勋业,寿福康宁;悠久广远,法教恒存’。
为师这一辈是‘吉’字辈,到了你们,便是‘钦’字辈。”
他略一沉吟,看着林发:“阿发,你性情跳脱,却也机敏,道法之上颇有天赋,根骨又属雷霆。
为师便赐你道号——钦真!发于术,真于法!望你持此道号,于术法一道,求真务实,莫负了这份天赋!”
“钦真,谢师父赐号!”林发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这名字听着就比“林发”有逼格多了。
“师父,师父!”文才和秋生立刻坐不住了,眼巴巴地望着九叔。
“我们的道号呢?”
“你们?”九叔眼皮一翻,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等你们什么时候把屁股从一境挪到二境的门槛上,再来问为师要道号!
现在,老老实实打基础去。”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去去去,外头待着去,我跟你们师弟还有话说。”
秋生文才两人一脸失望,蔫头耷脑地被“请”出了书房,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九叔从书案下摸出一个用黄绸布包裹严实的长条木匣,珍而重之地推到林发面前,眼神带着期许:
“阿发,境界既升,护道之术也得跟上。这些,是为师替你挑的。”
林发解开黄绸布,掀开木匣盖子。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册册线装古籍,纸张泛黄,却保存完好。
最上面一本封皮上写着三个遒劲的毛笔字——《掌心雷》!
下面依次是《天罡步》、《三五斩邪剑谱》、《符法大全(二境青符)》。
林发拿起那本最厚的符法大全,大致扫了一眼。
里面不仅详细记录了霹雳符、镇魂符、镇尸符、隔音符等一些符箓的进阶画法和应用。
更惊喜地发现“一境回春符”后面标注着“可进阶为二境储灵符”。
甚至还有“二境霹雳符可进阶三境天雷符(三境红符)”这种光看名字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大杀器!
只是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圈,显然境界不够,强练有害无益。
“多谢师父!”林发心头火热,这些可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回去好生研习,莫要贪多嚼不烂。”九叔叮嘱道。
林发抱着木匣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
意念一动,眼前浮现半透明界面的:【经验值:155点】。
之前的755点进阶授箓境时用了600点,看着剩下的经验值,他毫不犹豫的加点:
【消耗30点修为!习得《掌心雷》入门!】
【消耗30点修为!习得《天罡步》入门!】
【消耗30点修为!习得《三五斩邪剑》入门!】
【消耗60点修为!习得《符法大全(二境青符)》入门!】
四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冲入脑海,伴随着身体肌肉记忆的轻微调整和法力运行路径的烙印。
掌心仿佛有细微的电弧在窜动,脚下步伐下意识地变得飘忽,手上也多了几分力量感,脑中更是多了无数玄奥的符箓图形和灵力运转关窍。
他按捺住立刻演练的冲动,盘膝坐下,心神沉入气海,引导着掌心雷的法力运转方式,从丹田中的雷纹中慢慢牵引着雷力往手掌凝聚。
……
夜色渐深,义庄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林发房间里,偶尔传出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滋啦”电流声。
渐渐地手上的法力越来越浓,在达到海碗口一般大小时,到达了极限,一股强烈的雷力在刺激着电灯忽明忽暗,他顺利地练出了掌心雷。
但不能在房里使出,要不等下九叔就要杀人了。
林发暂停了法力的供应,掌中的雷力慢慢偃息下去。
他心里一阵澎湃,以后自己也是个可以发射掌中炮的人了。
突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又带着某种诡异节奏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林发的思绪。
那铃声在义庄大门外停下,一个身穿灰旧道袍的道长对着身后的一排尸体口念咒语,“听令,停”。
紧接着他卸下身上背着的引尸法龛,挂到第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额头贴着黄符僵立不动的尸体抬起的手臂上。
那尸体手臂硬邦邦地举着灯,一动不动,他这才走上前来,“砰砰砰”不轻不重的拍门声,一个带着点疲惫又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师兄,开门呐,来生意啦!”
文才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跑去开门。
门栓刚拉开一条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带着一股风尘和淡淡的尸臭味挤了进来。
来人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着精光,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后斜插着一柄桃木剑,腰间挂着一壶水,手上举着引魂幡。
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赶夜路的疲惫,但精神头却极好。
“哎哟,是文才啊,师叔想死你啦!”四目道长一进门,看到开门的文才,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就扑了上去。
一把将猝不及防的文才搂进怀里,两只大手毫不客气地在文才脑袋上一阵猛揉,又捏住他两颊的软肉往两边扯。
“啧啧啧,看看这脸蛋,又圆润了,师叔爱死你了!”
“师…师叔…疼!松手啊!”文才被揉搓得吱哇乱叫,脸都变形了。
九叔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这一幕,嘴角抽了抽,板着脸咳嗽一声:
“师弟,多大的人了,还闹腾,还不把你的‘顾客’请进来?堵在门口像什么话!”
“嘿嘿,师兄,这不是看到文才太高兴了嘛!”
四目道长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惨遭蹂躏的文才,顺手把挂着的引尸法龛解下来。
他转身对着门外排成一溜,在月光下脸色青白,死气沉沉的尸体队伍掐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天清地灵,尸随令行!跳!”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些僵尸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头人,一个接一个,
膝盖不打弯地“咚咚咚”跳进了义庄大门,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跳去,场面诡异又带着点滑稽。
等将尸体都安顿好并将身上的物件都放好后。
四目道长跟着九叔走进堂屋,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这才有功夫打量焕然一新的义庄。
他眼睛扫过刷了清漆的梁柱,崭新的八仙桌和条凳,最后定格在头顶那盏亮堂堂的莲花造型吊灯上,啧啧称奇:
“嚯!师兄,你这是发大财了?啧啧啧,看看这桌椅,新打的吧?
拉电灯我理解,你这还弄个花里胡哨的吊灯?
咱这是义庄,不是西洋人的舞厅啊!”他揶揄地用手肘捅了捅九叔。
九叔脸上露出一丝的得意,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云淡风轻地说:
“都是阿发那孩子弄的。这孩子,心思活络,手脚也勤快。”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了一点点,“哦,对了,阿发就是我新收的徒弟,才几个月。
人嘛,还算机灵,就是修行上…唉,毛毛躁躁,刚入了二境,根基还不稳当,真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