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效率高得惊人。
玉帝旨意下达的第二日，一道道流光便从三十三重天飞射而出，裹挟着金色的霞光与天道气运，精准地投向四大部洲的各个角落。每一道流光，都是一份由文曲星君亲笔书就，加盖了玉帝宝印的册封诏书。
北俱芦洲，黑风山。
一头修行了数千年的黑熊精，正为自己洞府的存粮见底而发愁，一道金光便破开洞顶的瘴气，悬浮在他面前。
“奉天承运，玉皇大帝诏曰：兹有黑风山妖王黑风，镇守北地，颇有功绩，特册封尔为‘镇北将军’，赐天庭三品官诰，享仙禄俸米。望尔好自为之，忠于天庭，维护三界安宁，钦此！”
威严浩荡的声音在洞府内回响。
黑熊精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毛茸茸的熊掌，接住那份沉甸甸的金色卷轴，一股精纯的仙家气运瞬间涌入体内。
“我……我是将军了？天庭的将军？”
下一刻，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一个在北俱芦洲这等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的妖王，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得到天庭的官方认证？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臣……臣黑风！叩谢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黑熊精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冲出洞府，对着南天门的方向连磕了九个响头。
而后，他立刻召集麾下所有小妖，当众宣布：“从今日起，我黑风山正式归顺天庭！我乃天庭亲封的镇北将军！”
他话锋一转，对着花果山的方向啐了一口。
“至于那什么花果山的‘万妖盟’，不过是反贼聚集之地！那孙悟空勾结天庭罪人杨戬，妄图分裂妖族，实乃我妖族之耻！我黑风，与此等叛逆，誓不两立！”
同样的一幕，在三界各处上演。
西牛贺洲，盘丝岭。
一位风情万种的蛇妖女王，看着手中那份册封她为“灵感夫人”的圣旨，陷入了沉思。她比黑熊精之流要有远见，隐约嗅到了天庭此举背后的阴谋味道。
这是在针对花果山。
可是……“灵感夫人”这个名号，太诱人了。这代表着天庭承认了她的地位，承认了她这片地盘的合法性。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人人喊打的妖魔，而是有名有号的仙家夫人。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对着前来宣旨的星官，敛衽一礼。
“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一个选择，便是一次站队。
一时间，整个三界的妖族风向，发生了惊天逆转。
“听说了吗？狮驼岭的狮驼王，被封为‘荡魔大圣’了！”
“何止啊！东胜神洲的虎力大王，也被封了‘护国法王’！”
“天庭这次真是天恩浩荡啊！只要是有些名气的妖王，几乎都得到了封赏！”
绝大多数妖王，都无法抵挡这种被“官方认证”的诱惑。背靠天庭这棵大树，谁还愿意跟着一个前途未卜的花果山，去当一个被三界主流唾弃的反贼？
更有甚者，为了向天庭表忠心，开始公开斥责孙悟空。
“那孙悟空本就是个石猴，何德何能号令我等万妖？如今更是与杨戬这等天神为伍，简直是数典忘祖，是我妖族的叛徒！”
“没错！他这是在破坏我们妖族与天庭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我们决不能被他拖下水！”
这些声音，很快便汇聚成一股洪流，传回了风暴的中心——花果山。
原本因“万妖盟”成立而热火朝天的花果山，气氛在短短几日内，就变得诡异起来。那些刚刚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各路妖王、散仙，此刻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这下该如何是好？天庭册封了天下妖王，唯独没有我们花果山！”
“何止是没有，我刚得到消息，天庭还要举办蟠桃盛会，邀请了所有新封的大圣，还是没有我们！”
“完了，完了！我们这是被孤立了！我们成了三界的公敌啊！”
“我本以为投靠了盟主，是找到了靠山，没想到是跳进了火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自己的山头，说不定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恐慌和悔恨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这些新加入的妖众之间迅速蔓延。军心，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水帘洞内。
杨戬一身银甲，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三尖两刃刀被他杵在地上，整个洞府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大哥！”
他对着石座上的陈凡一抱拳，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泄露出来。
“外面那些墙头草，人心惶惶，已经有几个妖王在偷偷商议，想要离开花果山，去向天庭请罪了！”
“那个叫黑风的熊精，跳得最欢，言语间对大哥多有不敬。”
杨戬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请大哥准许，我去一趟北俱芦洲，将他头颅取来，挂在南天门外！我看谁还敢多嘴！”
一旁的镇元子手持拂尘，连忙开口。
“护法战神，万万不可！”
老神仙的脸上满是忧色。
“玉帝此计，乃是阳谋。就是要逼我们动手。我等一旦杀了那些受封的妖王，便是与整个妖族为敌，更是坐实了‘反贼’之名，正中他下怀。”
“届时，天庭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联合三界势力，共讨花果山。此举虽能立威，却会彻底失去人心，于盟主大业不利啊！”
“人心？”
杨戬冷哼一声。
“一群见利忘义之辈，要他们的人心何用？我只知，谁敢辱我大哥，便当斩！”
一个主张以杀止乱，一个主张以德服人，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石座上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身影。
陈凡正靠在石座上，慢悠悠地剥着一个仙桃，仿佛外界的风风雨雨，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太白金星，这个老六，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招釜底抽薪，玩得漂亮。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用名分和利益来分化？这种手段，在现代职场上早就被玩烂了。画大饼，许诺职位，分化团队，打压刺头……玉帝这是把我当成普通员工来“画”了？
可笑。
他将最后一瓣桃肉送进嘴里，才抬起头，看着一脸急切的两人。
“二弟，镇元长老，稍安勿躁。”
他将果核随手一扔，拍了拍手。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杀，能立威，但会落入圈套。不杀，又显得我们软弱可欺，军心不稳。”
“所以，我们为什么非要在他划定的规则里，做这道选择题呢？”
陈凡站起身，走到洞口，看着外面那些或焦虑、或鬼祟的妖王身影，嘴角挂起一丝讥诮。
“他们不是墙头草吗？墙头草，最懂审时度势。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现在，是玉帝在天上吹东风，所以他们都往东倒，这很正常。”
陈凡转过身，对上杨戬和镇元子疑惑的目光。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扶那些已经被吹倒的草，也不是去骂那些草没骨气。我们要做的是……”
他顿了顿，笑容玩味。
“掀起一阵比他更猛烈、更霸道的西风！”
“等我们的风起来了，你信不信，这些草，会自己争先恐后地再倒回来？”
杨戬和镇元子似懂非懂。
“大哥的意思是……？”
陈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洞外招了招手。
“小猴儿，过来。”
一个机灵的猴妖立刻跑了进来，躬身行礼：“盟主有何吩咐？”
陈凡手腕一翻，一张流光溢彩、材质非金非玉的柬帖出现在他手中。这柬帖通体赤金，上面绘制的并非祥云瑞兽，而是一幅万妖朝拜、星辰拱卫的霸道图景。柬帖的正中央，用上古妖文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妖皇”。
“拿着这个。”
陈凡将这张分量重得让小猴妖险些拿不稳的柬帖递了过去。
“你亲自跑一趟，去西牛贺洲，积雷山，摩云洞。”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吩咐道。
“务必，亲手将此帖，交到大力牛魔王的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