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的热感还在持续,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皮肤底下往外钻。我抬手摸了下冲锋衣布料,那里已经微微发烫。夜视仪还戴在头上,视野里一片幽绿,刚才那个反光点没消失。
周婉宁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比之前急了些。“你怎么样?”她问。
“没事。”我把匕首换到右手,左手撑地站起来。左肩伤口又裂开了,血渗进纱布,湿了一片。我没去管它。
我盯着排水槽角落的那个点。不是摄像头,位置太高,角度也不对。我单膝跪地,用匕首尖轻轻刮水泥缝。碎屑掉下来,露出一小块金属边。
“别硬撬。”周婉宁靠过来,把微型计算机贴在墙上,“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探针插进缝隙,屏幕跳了几下,显示一组波形图。“是电磁干扰器。”她说,“高频脉冲型,能覆盖三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无线信号。”
“包括你的设备?”
“全被屏蔽了。GpS、蓝牙、wi-Fi,全都断了。而且……”她顿了一下,“它在模拟我们的信号频段,向外广播假坐标。”
我明白了。这不是为了阻断通讯,是为了引人来。
“王振的手笔。”我说。
她点头。“只有他清楚我们用的什么频率。这东西早就埋好了,等我们自己走进包围圈。”
我把匕首收起来,伸手去摸战术手电。干扰芯片还在底座上。我拧开外壳,把芯片取出来,递给周婉宁。“能定位信号源吗?”
她接过芯片,接上探针。“可以试。但这东西带自毁机制,一旦检测到外部读取,就会引爆。”
“那就别读取。”我说,“直接拔掉。”
“会炸。”
“我知道。”我重新戴上夜视仪,扫了一圈周围。管道两侧都是混凝土墙,头顶是排水槽,脚下是污水渠。没有掩体,爆炸气浪会直接拍在墙上反弹回来。
“你退后五米。”我对她说,“贴墙站着,别抬头。”
她没动。“你要干什么?”
“拆它。”我拉开背包,取出一块军用毛毯,叠成三层抓在手里。“最多三秒。你听到响动就捂耳朵。”
她盯着我看几秒,转身往后退。脚步声停在第五步。
我深吸一口气,匕首尖插进金属壳边缘,用力一撬。卡扣弹开,整块面板松动。里面一排线路裸露出来,中央有个独立电源模块,红灯一闪一闪。
就是这个。
我没去碰电线。这种装置最怕断线反接。我抓住外壳两边,猛地往外一扯。
“砰!”
整块干扰器被我拽了出来。同时红灯转成快闪。
倒计时启动了。
我甩手把干扰器扔向污水渠。它落下去的瞬间,我扑向旁边,用毛毯盖住头颈。
爆炸声不大,但很闷,像是被水压着炸开。一股热浪从下面冲上来,带着臭味和水汽,把我整个人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到别的声音。
几秒后,我翻过身,吐出口里的脏水。毛毯还在手上,烧了个洞。
抬头看周婉宁。她靠墙蹲着,一只手扶着额角,指缝里有血。
“你受伤了。”我爬过去。
“撞的。”她松开手,额角擦破了皮,“不严重。”
我检查她头部,没发现骨折迹象。她晃了晃脑袋,说听得见我说话。
“设备呢?”她问。
我回头看向污水渠。干扰器沉下去了,水面还在冒泡。红灯已经熄灭。
“没了。”我说。
她掏出微型计算机,屏幕亮了一下,随即黑屏。“主板进水了。”她按了几下开关,没反应。
“还能修吗?”
“不一定。得晾干再说。”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夜视仪还能用,视野正常。匕首在腰间,战术手电也还在。背包没丢。
“我们现在没信号了。”她说,“也没有导航。”
“不用。”我指着前方,“继续走就行。”
“可我们不知道哪条路通出去。”
“有人知道。”我蹲下,手指抹过地面。污水边上有一串脚印,刚留下不久,方向朝左支管。
她也看到了。跟着我的手看过去,在管壁底部发现一道暗红色痕迹。
“血。”她说。
我们靠过去。那不是锈迹。颜色偏深,质地粘稠,还没完全干。顺着痕迹往上,混凝土墙上刻着一个歪斜的箭头,指向左侧支道。
“十分钟内留下的。”我说。用手背蹭了下血迹,凑近闻了闻。没有腐味,是新鲜的。
“谁会在这时候给我们指路?”她声音低了下来。
“不清楚。”我盯着那个箭头,“可能是帮我们的人,也可能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没必要用血写字。可以直接埋雷。”
“也可能是故意让我们这么想。”
她没再说话。我们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箭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我摸了下右肩。胎记还在发热,但比刚才弱了些。系统界面没弹出新提示,直到三分钟后——
【战场回溯剩余12小时】
一行字突然浮现在眼前,灰底白字,像老式终端打出来的。
我闭了下眼。十二小时。够做很多事,也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还剩多少时间?”周婉宁问。
“十二小时。”我说。
她低头看表,又抬头看我。“那我们必须快点。”
“我知道。”我往前走一步,停在支管入口前。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你相信这个箭头吗?”她站在我身后。
“不信。”我说,“但我现在只能走这条路。”
她没反驳。
我把夜视仪调到最高灵敏度,先进去半步。地面倾斜向下,坡度不大。墙壁潮湿,有水流过的痕迹。空气里有股酸臭味,混着铁锈和污水的气息。
走了五米,我发现地上多了个东西。
是枚纽扣。黑色,塑料材质,边缘有点磨损。我捡起来翻看,背面刻着数字:07。
S-07。
又是这个编号。
我把它塞进口袋,继续往前。
七米后,右侧墙角出现第二处血迹。不多,只有几点,连成一条线,像是有人扶墙走过时蹭上去的。
“他在引导我们。”周婉宁说。
“或者在测试我们。”我放慢脚步,右手握紧匕首。
又往前十米,通道变窄。前方传来轻微的滴水声。一盏坏掉的应急灯挂在顶上,闪着微光。
就在灯光照不到的死角,我看到第三样东西。
一只手套。战术型,军绿色,掌心有防滑颗粒。指尖破了个洞。
我蹲下查看。手套是空的,但内部有血渍,和墙上的颜色一致。
“这不是随便扔的。”我说。
“什么意思?”
“这只手的主人受了伤,但他没拿走手套。说明他当时走得很快,或者……被迫离开。”
她没说话。
我站起身,正要继续走,忽然注意到手套下方的地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的,像用硬物在地上拖出来的。
我蹲下去,用手指沿着划痕摸了一遍。
是个字母。
Z。
我抬头看周婉宁。“认识这个吗?”
她摇头。
我又看了眼那只手套。左撇子用的。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但我不确定。
“我们继续走。”我说。
她点点头,跟在我后面。
再往前十五米,通道出现岔口。三条支路并列,都没标记。空气流动的方向几乎一样。
我停下。
周婉宁也停下。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抬手,指向中间那条路的管壁。
“你看。”
我顺她手指看去。
那里又有一道血痕。
比之前的都清晰。
是一行字。
写得很急,笔画歪斜,像是用手指蘸血写的。
只有三个字: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