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咔哒一声响完,塔顶的风忽然停了。
那四个字——“在你主上——”只吐出一半,就像被人掐住喉咙的话痨,戛然而止。青铜盘面一阵抽搐,篆文像被谁拿尺子划过,哗啦啦全乱了套,原本规整的符线扭成一团,最后竟拼出一行歪歪斜斜的大字:
**“主上威武!伪佛跪了!”**
寒星差点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哎?它还会鼓掌呢?”
我没动,左手搭在扇柄上,指尖轻轻一推琉璃镜。镜面微光流转,映出星盘表面的能量波纹——没有外力侵入,也不是幻术投影,这破铁疙瘩确实是自己发癫。
它以前也犯病,比如我骂它“死机比凡人还快”,它就卡在“正在重启”三个字上闪半小时;或者寒星拍它两下,它弹幕刷出“充电成功,电量100%”。可这次不一样,它主动说话,还说出了不该知道的事。
“你刚才想说啥?”我盯着星盘,“镇渊石在我身上?”
星盘不动。
我又问:“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话音刚落,盘面猛地一抖,那些篆文重新排列,挤出一行新字:
**“佛国地脉下,藏镇渊石。”**
寒星眼睛瞬间亮了:“哇!直接给答案了?这不是比冥河老怪还好使?”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星盘边缘,声音冷下来:“再敢刷热梗,明天你就变烧火棍。”
星盘立刻安静,连中心那点血契印记都不再跳动,只剩一丝微弱红光,像是被吓缩回去的猫尾巴尖。
寒星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至于吗……它这不是好心嘛。”
“好心?”我冷笑,“它什么时候干过人事?上次说‘前方高能’,结果是渡魂舟放了个响屁。这会儿突然开窍,你不觉得太巧了?”
她挠头:“可它也没说错啊,伪佛确实跪了,渊主那一缕恶念也被咱收拾了。”
“所以我才烦。”我眯起眼,“它平时装哑巴,现在倒抢着报信。要么是真醒了,要么……是有人让它看起来像醒了。”
寒星不吭声了,低头看看自己锁骨下的契约纹,又抬头看我:“那咱信不信?”
我没答,闭上眼,意识沉进《天命漏洞手册》。
书页无声翻动,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轻轻掀纸。片刻后,一行批注浮现出来:
“器灵觉醒期,言多必有真。”
我睁开眼,盯着星盘看了三息,忽然笑了:“行吧,你这破铜烂铁,总算说了句靠谱的。”
寒星松了口气:“那咱们赶紧挖?经塔底下肯定有入口,刚才那道裂缝我看深不见底——”
“谁说在塔底下?”我打断她。
“啊?可它不是说不在塔底吗?”
“它说的是‘镇渊石不在塔底’,没说在塔旁边。”我抬手,用扇尖轻轻点了点星盘中心,“它真正想说的是——在佛国地脉下面。”
寒星愣住:“地脉?整个佛国都建在地脉上啊,那得挖到哪年去?”
“所以要先找震源。”我把折扇收回袖中,从腰间取下星盘,一手托底,一手按在血契印记上,缓缓注入一丝冥河威压。
星盘微微一颤,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没有弹幕,没有热梗,只有几道细密的纹路从中心向外扩散,像水滴落进沙地,慢慢渗出痕迹。
“你在测什么?”寒星凑过来。
“频率。”我说,“地脉震动有规律,就像心跳。如果镇渊石真埋在里面,它一定会和某种规则共振——比如封印术的残响,或者……渊主本体的呼吸节奏。”
她听得一脸茫然:“那你能听出来吗?”
“不能。”我收回手,“但它能。”
星盘表面的纹路渐渐凝固,最终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图轮廓,中央一点幽光闪烁,位置正好在经塔西北方向约半里处,靠近一片荒废的碑林。
寒星瞪大眼:“它还真定位了?”
“别高兴太早。”我盯着那点光,“这地方三年前还是讲经台,后来一句逆偈炸塌了半边山,灵气紊乱,连鬼差都不敢走夜路。要是镇渊石真埋那儿,不可能没人发现。”
“除非……”她忽然压低声音,“它是故意让人找不到的。”
我看了她一眼:“难得聪明一次。”
她咧嘴一笑,正要说话,星盘忽然又动了。
这一次,没弹幕,没口号,只是静静地浮现出四个字:
**“渊主未眠。”**
寒星的笑容僵住。
我也沉默了一瞬。
然后我伸手,把星盘翻了个面,冷声道:“我知道他没睡,但你现在提醒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星盘没反应。
但我能感觉到,它中心那点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刚跑完一趟长路的马,余温未散。
“主上。”寒星收起嬉笑,握紧双戟,“你要现在过去?”
“不急。”我摇头,“那地方现在去,等于告诉所有人‘我来挖宝了’。渊主就算睡着,也能被这阵势吵醒。”
“那等半夜?”
“也不用。”我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那里云层厚重,压得极低,“等风起。”
“风?”她一愣,“风来了又能怎样?”
“风能盖住声音。”我说,“而且——”我顿了顿,指尖轻敲扇骨,“地脉震动会在特定气流下产生回响。风一起,就能听清那块地底下到底有没有心跳。”
寒星眨眨眼:“你是说……咱们靠耳朵找?”
“不然呢?”我瞥她,“你以为镇渊石会发光?会唱歌?”
她讪笑两声:“那我守这儿?”
“守什么?塔都快塌了。”我扫了眼身后的经塔,顶端裂痕已经蔓延到三层,砖石簌簌往下掉,“你去外面,沿着塔基画个圈,半里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不管是和尚、道士,还是卖香火的小贩,拦不住就打趴。”
“打趴会不会闹太大?”
“怕闹大?”我冷笑,“刚才谁说‘主上威武’的?既然敢喊,就得敢扛后果。”
她嘿嘿一笑,提起双戟转身就走,临到塔边又回头:“那你呢?”
“我在这儿等风。”我站在地裂旁,手指抚过裂缝边缘,“顺便看看这地底下的东西,到底愿不愿意见人。”
她点点头,身影跃下高台,落地时双戟插地,稳稳扎进石缝。
我独自站着,风吹衣角,星盘悬浮肩侧,静静映着天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层开始流动。
忽然,脚下传来一丝震动。
很轻,像有人在远处敲钟,一下,又一下。
我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地面。
第三次震动传来时,星盘猛地一亮,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
**“它在回应。”**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道地裂深处,忽然传出一声极低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锁链被轻轻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