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沈清辞厉声打断她,目光如冰,“你是何人?谁允许你在此胡言乱语?”
妇人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又挺起胸脯:“我是赵老爷请的媒人王妈妈!沈大小姐,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你可别不识抬举……”
“父亲,”沈清辞不再看那媒婆,转向沈弘,“此事您如何看?”
沈弘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这门亲事荒唐。一个商户,还是个年近五旬的继室,如何配得上他的嫡女?若是从前,他或许会考虑那万金聘礼,但如今……他看着沈清辞冰冷的脸,想起她背后的靖王,冷汗又冒了出来。
“这……这自然是荒唐!”沈弘硬着头皮道,“王妈妈,你回去告诉赵老爷,我沈家女儿,不嫁商户!”
“沈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妈妈却不死心,“赵老爷虽然从商,但家财万贯,与许多官员都有交情。沈大小姐虽然出身官家,但毕竟……毕竟年纪不小了,又抛头露面行医,名声……嘿嘿,能找到赵老爷这样的,已经不错了。再说了,聘礼可是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黄金!”
沈弘倒吸一口凉气。三万两黄金!这赵老爷真是下了血本!
沈清辞却冷笑一声:“王妈妈请回吧。莫说三万两黄金,便是三十万两,我沈清辞也不嫁。小莲,送客!”
“你……你别后悔!”王妈妈见沈清辞态度坚决,沈弘又犹豫不决,气得一跺脚,甩袖而去。
厅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沈弘看着沈清辞,欲言又止。
“父亲,”沈清辞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清辞的婚事,不劳父亲费心。清辞已有打算,此生若非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之人,宁可不嫁。若是父亲觉得清辞碍眼,或是想用清辞的婚事换取什么利益,那清辞不介意搬出沈府,自立门户。”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威胁。沈弘脸色一白,连忙道:“清辞,你误会了!为父怎会……怎会拿你的婚事做交易!这……这赵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自作主张,为父也是刚刚得知!你放心,为父绝不会答应!”
沈清辞看着父亲慌乱的样子,心中冷笑。若没有靖王震慑,若没有她如今的名声和自立的能力,今日之事,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如此最好。”她福了福身,“女儿累了,先回房了。”
看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沈弘瘫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女儿,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不敢掌控了。
回到清辞院,沈清辞坐在窗前,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顾九渊给的那枚令牌。今日之事,给她敲响了警钟。她虽然有了些依仗,但在世人眼中,她终究是个待嫁的女子,婚事仍是父兄可以做主的筹码。要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有更强大的力量和……名分。
名分……
她脑海中闪过顾九渊的脸。若是他……他会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吗?一个能让她彻底摆脱沈家、摆脱这些荒唐议亲的名分?
这个念头一起,沈清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忙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
靖王妃……那是何等尊贵的位置,岂是她能肖想的?
可是……顾九渊对她的种种特殊,又该如何解释?
沈清辞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小莲匆匆进来,递上一封信:“小姐,靖王府送来的,说是王爷亲笔。”
沈清辞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听闻今日沈府有客。不必烦忧,一切有本王。三日后秋狩,可愿同行?”
秋狩?皇家围猎?他邀请她同行?
沈清辞握着信纸,心跳忽然有些快。
顾九渊……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秋狩之行,心意渐明
秋狩是皇室传统,每年秋季,皇帝都会率领宗亲、重臣前往京郊围场狩猎,既为演练武备,也是联络君臣感情。按理说,这等场合,沈清辞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但顾九渊的邀请,显然不是按“理”来的。
沈清辞犹豫了两日,最终还是回了信,表示愿意同行。她想知道顾九渊究竟意欲何为,也想借这个机会,亲眼看看皇室和朝臣之间的微妙关系——这对她的复仇和自保,或许有帮助。
秋狩前一日,靖王府送来了骑装和所需物品。骑装是合身的胡服样式,玄色为底,银线绣着简单的云纹,利落又不失精致。还有一匹温顺的母马,通体雪白,神骏非常。
沈清辞抚摸着柔软的骑装布料,心中复杂。他连这些都准备好了,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三日后,天还未亮,沈府门前便已备好马车。沈清辞换上骑装,将长发束成男子式样的发髻,戴上帷帽,在小莲和侍卫的陪同下,前往西城门集合。
西城门外,皇家仪仗浩荡。龙旗招展,禁军肃立,宗室子弟、文武百官皆着骑装,场面宏大。沈清辞的马车在边缘停下,她掀开车帘望去,只见顾九渊一身玄色绣金骑装,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正在与几位宗室王爷说话。他身姿挺拔,气度卓然,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顾九渊转头望来,对她微微颔首。
这时,一个太监小跑过来,恭敬道:“沈小姐,王爷吩咐,请您到靖王府的车队中。”
沈清辞下了车,随着太监走到靖王府的队伍中。太妃并未参加此次秋狩,王府车队中除了顾九渊,便是一些侍卫和仆从。星痕牵来那匹白马,低声道:“小姐,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踏雪’,性情温顺,您骑它即可。”
沈清辞道了谢,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她前世在医谷时学过骑马,虽不精湛,但驾驭这等温顺的马匹还是可以的。
辰时正,皇帝御驾出城,队伍浩浩荡荡向京郊皇家围场进发。沈清辞骑马跟在靖王府队伍中,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探究、甚至嫉妒的目光。一个女子出现在秋狩队伍中,本就稀奇,更何况她还跟在靖王身边。
她目不斜视,只专注控马。偶尔抬头,能看到前方顾九渊挺拔的背影。他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议论,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跟得上。
行了大半日,晌午时分,队伍抵达围场行宫。皇帝入住主殿,宗室大臣各有安置。靖王府分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沈清辞被安排在东厢房,与顾九渊的主屋只隔着一个庭院。
稍作休整后,下午便是首场围猎。皇帝兴致很高,亲自带队进入山林。顾九渊作为亲王,自然要随行。他临走前,来到沈清辞房外:“本王去去就回,你可在附近走走,不要走远。侍卫会跟着你。”
“王爷小心。”沈清辞道。
顾九渊点点头,转身离去。沈清辞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带着小莲和两名侍卫,在行宫外围散步。围场依山傍水,景色壮丽,秋色正浓,枫叶如火,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正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的说笑声。转过一片枫林,只见几个华服少女正在湖边嬉戏,看打扮皆是宗室贵女或高官千金。
沈清辞不欲招惹,正想避开,却被其中一个眼尖的少女看见。
“咦?那不是沈家大小姐吗?”那少女扬声叫道,语气带着几分轻慢。
几个少女都看了过来,目光各异。沈清辞认得,说话的是承恩公府的嫡女李月蓉,皇后的侄女,三皇子的表妹。其余几个,也都是与承恩公府交好的贵女。
“还真是她。”另一个少女撇撇嘴,“她怎么来了?秋狩也是她能来的地方?”
“还不是傍上了靖王殿下。”有人酸溜溜地道。
李月蓉走到沈清辞面前,上下打量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敌意:“沈小姐好本事,竟能让靖王殿下破例带你参加秋狩。只是不知,沈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的?侍女?还是……别的什么?”
这话极尽侮辱。小莲气得脸都红了,想上前理论,被沈清辞拦住。
沈清辞面色平静,看着李月蓉:“李小姐慎言。清辞是受靖王殿下邀请,以太妃娘娘医者的身份前来。李小姐若有什么疑问,不妨直接去问靖王殿下。”
“你!”李月蓉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少拿靖王压我!不过是个抛头露面行医的,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我告诉你,靖王殿下何等身份,岂会看上你这种……”
“本王看上什么人,需要向你交代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顾九渊不知何时已站在枫林边,手中提着弓,身后侍卫拎着几只猎物,显然是刚刚狩猎归来。他面色冷峻,目光如刀,落在李月蓉身上。
李月蓉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行礼:“参……参见靖王殿下!月蓉……月蓉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九渊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当着本王的面,侮辱本王请来的客人,李小姐,承恩公府的家教,便是如此吗?”
“殿下恕罪!”李月蓉腿一软,跪了下来。其余几个贵女也吓得纷纷跪地。
顾九渊看都没看她们,径直走到沈清辞身边,声音放柔了些:“没事吧?”
沈清辞摇摇头:“清辞无事,谢王爷解围。”
顾九渊点点头,这才看向李月蓉等人,声音冰冷:“滚。再让本王听到半句闲言碎语,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是……是!”李月蓉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同伴跑了。
顾九渊这才转身,对沈清辞道:“湖边风大,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侍卫们远远跟着。
“王爷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沈清辞问。
“猎了几只狐狸,皮毛不错,想着给你做件斗篷,便先回来了。”顾九渊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沈清辞心头一跳,垂眸道:“王爷厚爱,清辞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顾九渊看了她一眼,“本王乐意。”
沈清辞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下来。
回到院中,顾九渊让人将猎物送去处理,自己则和沈清辞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喝茶。
“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顾九渊道,“那些闲言碎语,日后不会再有了。”
沈清辞捧着茶杯,轻声道:“王爷为何……对清辞这么好?”
顾九渊沉默了片刻,望着庭院中渐落的夕阳,缓缓道:“起初,是因为你能治祖母的病,又聪慧机敏,堪为助力。后来……”他顿了顿,“后来,是因为你就是你。沈清辞,你和这世间的女子都不同。你不攀附,不软弱,有自己的坚持和风骨。你让本王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可能。”
沈清辞心跳如鼓,抬眸看他。
顾九渊也看向她,目光深邃而认真:“本王知道,你心有顾虑,身有枷锁。但本王可以告诉你,那些所谓的身份、门第、流言,在本王这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却清晰:“沈清辞,本王对你,并非一时兴起,也非单纯利用。你若愿意,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名分,一个能让你彻底摆脱过去、自由翱翔的名分。你不需要立刻回答,秋狩还有三日,你可以慢慢想。”
说完,他转身回了主屋,留下沈清辞一人坐在暮色中,心乱如麻。
他……这是在向她表明心意?甚至……是在求娶?
靖王妃……
这个她从未敢深想的身份,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摆在了面前。
沈清辞抚上胸口,那里心跳得厉害。有惊喜,有惶恐,有不确定,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顾九渊,若我答应,前路会是怎样?你真的能护我周全,给我自由吗?而我,又是否做好了踏入皇室深潭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