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说,”
木无悔说着,
脚下的步子,
骤然一变,
原本跟随的舞步陡然一转,
腰身发力,
带着妫绍的节奏猛地一换,
她竟然跳起了男步。
这一步抢得突然,
妫绍被她带得脚下微微一乱,
但几乎瞬间,
就稳住了身形,
顺着她的力道跟了上来,
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哦?还教你这个?”
“教了挺多。”
木无悔领着他,
步伐稳而有力,
绿色的眼睛,
在流转的灯光下像两颗绿宝石,
“比如,别轻易让人牵着鼻子走。”
她手上加了点劲,
带着妫绍做了一个利落的旋转,
裙摆划开一道弧线。
两人的舞步,
在平滑的地面上交错,
看似和谐,却暗藏角力。
妫绍开始试图重新主导,
但木无悔的男步跳得老练,
几次看似不经意的进退,
都恰好卡在他发力的节点上。
他眼里那点漫不经心渐渐收了,
多了几分认真的打量。
音乐悠扬,舞池里渐渐变得人多了起来。
忽然一个滑步,
他们与另一对舞者擦肩而过,
正是木黎和赵无忧。
赵无忧红裙飞扬,
几乎整个人,
攀在木黎身上,
脸颊贴着他胸口,眼神迷离。
木黎的手虚扶在她腰后,
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平淡地扫过木无悔和妫绍。
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
木黎扶着,
赵无忧腰侧的手一动,
像是随意调整姿势,
又像是某种暗示。
他手臂,
极轻微地向外一送,
赵无忧惊呼一声,
整个人失了重心,
朝着木无悔的方向踉跄倒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
木无悔原本扶着妫绍,
后背的手猛地一推,力道用得巧妙,
既甩开了妫绍试图收紧的手臂,
又借着反推力,
旋身、展臂,
恰好将扑过来的赵无忧稳稳接住,
搂进自己臂弯。
赵无忧惊魂未定,脸上血色褪去,
下意识抓住木无悔的手臂,指尖冰凉。
音乐未停。
木无悔甚至没看,
被自己甩到一旁的妫绍,
她垂下眼,
看着怀里惊慌失措的赵无忧,
脚步未停,
自然地接上了女步的节奏,
带着惊魂未定的赵无忧,
继续随着音乐滑入舞池中央。
妫绍则推到一边,
理了理被带皱的西装前襟,
看着木无悔揽着赵无忧跳舞的背影,
嘴角慢慢勾起,
那笑容里没了戏谑,
反而透出点别的,
更幽暗的兴味。
而几步之外,
木黎静静站在原地,
看着被木无悔带走的赵无忧,
又抬眼,与妫绍的视线碰了一下。
木无悔那边,
她已经揽着赵无忧的腰,转了两圈。
“大二那年,”
木无悔这时候忽然开口,
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
“设计系那个王鹏,骗了你又死缠烂打,在图书馆后头堵你。”
她带着赵无忧转了个向,避开另一对人,
“那天我恰好在附近,管了闲事。
现在想想,我那是帮了你,还是。”
她稍顿,绿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赵无忧,
“坏了你的事?”
赵无忧听了这话,
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又弯起那个弧度,
没了之前,那种热心的笑容。
“木同学,”她声音也低,
带着点跳舞后的微喘,
“咱们大学那会儿,可没这么熟。
我记得你老家不在这边。
后来在金水遇见,你好像才开始。
对我有点兴趣?”
她抬眼,直视木无悔,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现在还提,有什么意思?”
木无悔没接这茬,
带着她又是一个流畅的滑步。
“你那时候说,你是隔壁班学壁画的。”
她语气平淡。
“可我压根不记得,
隔壁班到底是什么专业。
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赵无忧听后,笑出了声,
眼里没了温度。
“你才发现啊。”
她轻轻说,
不知道是在说专业的事,还是在说别的。
“其实,遇见你之后,我也想过一个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接近宋春华?”
她感觉到木无悔,
揽着她腰的手紧了一下。
赵无忧继续说,
几乎贴着木无悔的耳朵:
“你后来是告诉了我一些,但没全说。
我自己琢磨了琢磨,大概明白了点。”
她随着木无悔的力道后仰,红裙荡开,
“你对我来说,就像路上的一块石头。
不过,你这块石头挺趁手,帮我。
踢开了一块更硌脚的。”
她顿了顿,音乐恰好在此时,
扬起一个高音,
她迎着木无悔的目光,清晰地说:
“谢了啊。”
木无悔听着赵无忧,
那句带着冷意的“谢了啊”,
手上力道没松,揽着她又转了小半圈。
“值得吗?”
木无悔问,
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无忧被她带着旋转,
红裙摆扫过,
木无悔白色裤裙的下摆。
她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
嘴角那点笑淡了:
“什么值得?”
“踢开那块硌脚的石头,”
木无悔看着她,
绿色的瞳孔,
在流转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
几乎能映出赵无忧,
此刻有些怔忪的脸,
“把自己填进去。值得吗?”
赵无忧脸上的表情,
彻底僵住。
但还是开了口,
“值得。”
说完,她扯了下嘴角,
眼底露出尖锐:
“我没害你,不是吗,木同学?
而且,那女人的邪门东西,
不也帮你‘拿’到了?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所以,”她盯着赵无忧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单纯,
此刻却蒙着层不明雾气的眼睛,
“大学里那个赵无忧,在金水企业雕刻佛像的赵无忧,
现在穿着红裙子,戴着红宝石珠花的赵无忧,
哪个才是真的你?
还是说,在你养父赵大耿眼里,
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又算哪一个?”
赵无忧的身体猛地一颤,
直直看向木无悔:
“你查我?”
“查了。”木无悔回答得干脆,
“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音乐声渐渐低缓,一曲将尽。
赵无忧忽然垂下眼睛,
不再看木无悔。
她长长的睫毛,
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她抬手,
并没摸鬓边,
那朵红得刺目的石榴宝石珠花,
反而摸这木无悔的流苏耳饰出神。
“其实。”
她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
和之前的张扬判若两人,
“从大学我见你的第一面,
我就很讨厌你,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