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银链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链子拖在地上,
慢慢缠回腰间。
攻击的架势彻底散了。
木黎没有趁机发难,
只是站在原地,
静静看着她,
那双灰色的眼睛,像蒙着雾的深潭。
木无悔脑子里,
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她遇到赵无忧那会儿,赵无忧说过的话。
她在金水企业工作,
她很崇拜宋春华,她雕刻过佛像。
画展上赵无忧和木黎攀谈,说了什么她不自知。
植物园里,妫绍警告赵无忧离木黎远点时,
赵无忧脸上闪过不以为然;
还有她知道钱桐所在看管的私人画室,
证明她能去,和宋春华关系的密切。
这个念头冒出来,
像盆冷水,
把木无悔的理智瞬间回笼。
赵无忧不简单?
不,不可能。
那丫头轴得很,
心思一眼能看到底,
她爹赵大耿的面相也是敦厚老实人,
她怎么会心甘情愿,
卷进槐安铸这摊浑水?
木黎是在挑拨?
可他那语气,又不像。
木无悔盯着木黎,
想从他脸上,
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但没有。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她往后退了几步,
脚跟碰到高脚凳的腿,发出轻微一响。
木黎看着她后退,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抬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轻响。
窗外街道的车流声,
甚至远处小贩的叫卖声,一下子涌了进来。
茶楼里,那对原本消失的客人出现了。
一切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那场,
生死一线的对峙从未发生。
只有柜台上,
她的那杯未动的石榴酒,
和木黎胸前被银链划破的衬衫裂口,
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木无悔没再说一个字,
猛地转身,
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茶楼门口,
一把推开门,
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里。
木黎站在原地,
看着她有些仓促离开的背影,
他低头,
看了看胸前衬衫的裂口,
用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痕迹,
灰色的眼底深处,
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木无悔快步走到街上。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照在身上,
却没有半分暖意,
她没叫车,
只是沿着街边快步走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
背叛?
赵无忧。算背叛她吗?
她们才认识多久?
大学就算帮过她,
但她从来没真的,
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
可又在金水遇到了,
那丫头跟在她身后。
在画室里,与她冒险。
都是假的?
她费心思接近自己,图什么?
可万一。万一是木黎在说谎呢?
是妫绍的离间计?
故意让她怀疑身边唯一还算“正常”的人,
让她孤立无援?
她想到这里,
哈出一口白气,
在冰冷的空气里,
凝成一团薄雾,很快又散了。
忽然,
忽然,
口袋里的手机,
就在这时候震了起来,
嗡嗡的,像某种不依不饶的催促。
木无悔没立刻去接。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看着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一下一下地亮起,又暗下去。
是赵无忧的号码。
还有一条灰隼的未接电话。
她盯着赵无忧的名字看了几秒,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
最终没有按下去。
她不能接。
现在听到赵无忧的声音,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语气里的怀疑,
或者更糟,
流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愤怒吧。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证据。
在没有任何实据之前,
她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说。
她思索着划开屏幕,
点开了灰隼的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
灰隼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但语气很稳:
“木小姐。”
“说。”木无悔言简意赅,
脚步没停,
继续往铺子的方向走。
“刘水醒了,状态稳定,暂时没生命危险。”
灰隼先报了平安,
随即声音压低了些,
“但我这边经手的另一个案子,
有点不对劲,和刘水遇到的情况。很像。”
木无悔脚步微微一顿:
“具体。”
“最近两个月,市里东区,
陆续有四五个年轻女孩报案,
都说晚上独自回家,
经过某个僻静路口时,会在雪地里。
看到一幅画。”
“画?”木无悔眉头蹙起。
“对,画。据她们描述,
那画是突然出现在雪地上的,
像是浮在上面,看不清具体画了什么,但感觉。
很吸引人,忍不住想凑近看。
然后就像刘水一样,眼前一黑,流鼻血。
醒来后浑身发冷,虚弱得厉害,
去医院查也查不出具体毛病,
只说元气大伤,精气亏空得厉害。”
灰隼顿了顿又说。
“手法,感觉,后遗症,都太像了。
而且时间点。也集中在最近。”
悬浮在雪地上的画。
吸人精气。
木无悔脑子里,
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
宋春华那透着邪气的“牡丹双蛇”的画,
画室里,
那些以人骨为养料的“维拉塞克之齿”,还有。
那块人皮邪布。
这些东西,都和“画”有关。
“能确定地点特征吗?还有画的内容,女孩共同点。”她问。
“地点很分散,没什么明显规律。共同点。”
灰隼似乎在翻看资料,
“都是年轻女性,独居或经常晚归,
出事前精神压力似乎都比较大。
哦,对了,有几个女孩提到,
好像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有点像梅花,又有点像。
画里有花”
梅花味道。
画里还有花。
木无悔的心沉了下去。
这指向性,太明显了。
“你来铺子一趟,详细说。”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如果这真是宋春华,在用邪术大规模地掠夺普通人的精气。
那绝不能放任。
她得先弄清楚,这“悬浮的画”到底是什么,
和那块被她偷出来的邪布有没有关联,
至于赵无忧。
木无悔抿紧了嘴唇。
等灰隼来了,刚好也有拜托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