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周家药铺那间狭小冰冷的石屋,关上门,布下隔音结界,林风才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他背靠着粗糙的石墙,缓缓滑坐在地,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却冰冷得吓人。
刚才岔路口那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脑海里。
老者被强行抽血时那瞬间灰败下去的脸,妇人绝望的哭喊,少年面对死亡时惊恐到极致的眼神,还有刘三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狞笑……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刺眼。
他不是没见过生死,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但像这样,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怀疑”,就要当街虐杀抽血,将人的尊严和生命践踏到如此地步的暴行,还是让他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和恶心。
“血老怪……血爪堂……”林风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
他想起那奄奄一息的老者,每月三滴精血,对一个风烛残年、只有炼气二层的老修士来说,已经是沉重的负担。可血狼帮的人,却能因为“心情”或者“立威”,随意多抽,甚至可能直接抽干!
他想起了那个清秀的少年,仅仅因为可能被觊觎,或者只是刘三看他不顺眼,就差点被当场格杀!若非那个神秘的“文先生”恰好出现……
文先生。
林风眉头紧锁。那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气势也太过诡异。一个看起来像教书先生的人,竟能让凶名在外的血爪堂头目恐惧成那样?他最后看向巷口的那个眼神……是发现了他们?还是仅仅随意一瞥?
更让林风在意的是姬瑶前辈的反应。那清晰的厌恶和警惕……难道这文先生,和蚀天君有关?还是说,是血狼帮中地位更高、更危险的人物?
“林师弟。”洛雪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风抬起头,看到洛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冰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递过来一杯用灵力温过的清水。
“谢了,师姐。”林风接过水杯,一口气灌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浇熄了些许心头的燥火。他抹了把嘴,苦笑,“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洛雪在他对面坐下,冰眸望向窗外昏红的天光,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此间罪恶,罄竹难书。血狼帮以万民为刍狗,其行径已非魔道,乃人间地狱。”
她顿了顿,转过头,清澈的眸子直视林风:“然怒不可遏,则易失方寸。我等身负重任,更需冷静。”
林风知道师姐是在提醒他。刚才在巷口,他差点没忍住就要出手。若不是那文先生突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暴露身份,提前与血狼帮冲突,打乱所有计划,甚至可能危及寻找混沌石碎片的目标。
“我知道,师姐。”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笔账,我记下了。血老怪,刘三,还有血狼帮上下……迟早跟他们算清楚!”
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愤怒可以成为动力,但不能成为主宰。尤其是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那个文先生……”林风将话题转回,“师姐你怎么看?”
洛雪沉吟片刻:“此人气息内敛,深不可测。观刘三之态,其地位权势,远在普通血狼帮头目之上。且其出现,似有意,似无意……需多加留意。”
“姬瑶前辈似乎也对他有反应。”林风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温热依旧,但姬瑶没有更多的表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在消化今天见闻带来的冲击。
石屋内光线越发昏暗,乱石城的“白天”总是短暂得可怜。
“明日去血税司……”林风打破沉默,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谨慎,“按照计划,见机行事。若那抽血针和血税官真有特殊手段,咱们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应对。万一……万一情况不对,优先保全自身,立刻撤离。”
他看向洛雪:“师姐,你的冰封敛息术和那丝风煞,是关键。务必小心,莫要被探出虚实。”
洛雪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计划再周密,面对未知的凶险,也难免忐忑。但事已至此,他们没有退路。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渐渐吞噬了窗外最后一点昏红。乱石城陷入了更加深邃的黑暗,各种白天蛰伏的声响开始浮现——远处的打斗、惨叫、诡异的嚎叫,以及永不停歇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风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嘈杂中,林风和洛雪各自盘膝打坐,调整状态,为明日那无法回避的“献血”仪式做准备。
林风闭着眼,脑海中却依旧翻腾着白日的景象。
那老者的脸,妇人的泪,少年的恐惧,刘三的狞笑,文先生平静却令人心悸的目光……交织成一幅幅血腥而压抑的画面。
怒火并未熄灭,只是被他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如同沉寂的火山。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能力拯救这座罪恶之城里的所有人。他来这里,首要目的是寻找混沌石碎片,完成姬瑶前辈的嘱托,应对蚀天君的威胁。
但是,当亲眼目睹这样的暴行和苦难,作为一个还有着基本良知和血性的人,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血老怪,血狼帮……
“等着吧。”林风在心中默念,一股冰冷而坚定的意志,随着混沌气的运转,流转全身,“等小爷我拿到想要的东西,有了足够的力量……你们施加在这些人身上的痛苦和恐惧,我会让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这不再是简单的为了任务或自保而产生的敌意。
这是一种亲眼见证极恶之后,自然而然萌生的、想要将其彻底铲除的纯粹怒焰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