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几十米很顺利,雪道被压得平整,坡度也缓。
她小心地控制着方向,学着慕砚修的样子微微屈膝。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两侧的雪松快速后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在飞。
然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出现了。
沈钰飞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可能是一块被雪覆盖的石头,或者是一处没压实的雪堆。
她的雪板前端撞上去,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啊——卧槽啊——”
她的惊呼被风吹散。
天旋地转。
世界在眼前翻滚,白色、蓝色、绿色混成一团。
她本能地想用手撑地,但雪杖早就脱手飞了出去。
身体在雪坡上滚了两圈,最后脸朝下砸进了一片看起来特别蓬松的雪里。
不,不是“砸进”。
是“陷进”。
这地方的雪比她想象中深得多,而且比国内的滑雪场的雪要松软很多,尤其是边缘的雪地。
沈钰飞整个人趴着陷了进去,四肢扑腾了一下,发现完全使不上力,雪太软了,像,也像巨大的白色沼泽。
她试图撑起身,手臂却直接被雪没到肘部。
脸被埋在雪里,呼吸间全是冰冷的雪沫,睫毛上瞬间结了层白霜。
啊好疼好疼!
胳膊腿被摔的暂时像是散架了,不过没感觉到有哪里特别钻心的疼,万幸没伤到什么地方。
多亏她滑的速度并不快,虽然滑雪新手感觉自己的速度已经飞快了,实际上在外人的视角看去,可能也就是刚起步的样子。
糟了,慕砚修在她前面,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的惨叫。
沈钰飞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会不会就这样被埋在阿尔卑斯山?明天新闻会不会写“中国女游客滑雪失踪”?妈妈知道了可怎么办?还有虾条和一只耳,它们要成孤儿猫了,会不会又上街流浪……
“飞飞!”
慕砚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着有点远,还带着喘。接着是“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快速靠近。
沈钰飞想喊“我在这儿”,一张嘴却吃了口雪,只好努力挥了挥还露在雪面上的那只手。
至少她认为自己在挥手,实际上可能只是手臂挪动了几下。
“别动!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慕砚修的声音更近了,似乎还带着点哭笑不得。
“我来了。”
“应该没事,但是我爬不起来!”
沈钰飞不敢张大嘴,瓮声瓮气地说。
她的姿势有些好笑,大头朝下整个人被斜着扎进了雪地里,上半身被雪埋起来了,腿脚还露在外面,雪板和雪仗早就散落了一地。
踩雪声停在身边。沈钰飞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滑雪裤腿和雪鞋。
——等等,这个姿势有点熟悉。
下一秒,一股大力把她往后拉。
慕砚修像是拔萝卜一样,把她从地里拔了出来。
沈钰飞感觉到自己正在脱离掩埋她的雪,雪挤压着她的身体,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滑雪裤被扯得快掉了,还好有肩带连着,不然真的要丢大人了。
她配合地顺着力量放松身体,几秒钟后,上半身终于脱离了雪的包围。
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大口喘气,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然后渐渐清晰。
慕砚修的脸出现在正上方,雪镜推到额头上,露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正半蹲着,双手还揪着她的后领,姿势确实很像在菜地里拔一颗大萝卜。
“噗咳咳咳——”
沈钰飞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又被冷风呛到,咳出一团白雾。
慕砚修松手,她“啪嗒”坐回雪里,这次是坐在雪面上,不是埋在里面。
环顾四周,她才看清自己刚才的处境,这是一片偏离主雪道的区域,雪看起来特别蓬松洁白,没人滑过的痕迹。
她滚下来时撞进了一个天然的雪坑,深度差不多到成年人的大腿。
“深雪区。”
慕砚修也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保温壶,拧开递给她。
“那边有个小牌子,估计你是滚了太远跑出来了。”
沈钰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十几米外立着个红色牌子,上面画着个小人陷在雪里,旁边一行德文一行英文:深雪区——未经压雪——初学者勿入。
“这谁知道我能骨碌这么远呢!”
沈钰飞接过保温壶喝了口温水,喉咙舒服多了。
“好多新手都想来这种雪地上试试,这种雪看起来软,摔了不疼。”
慕砚修笑着说,伸手帮她拍掉头发和身上的雪。
“是不疼,就是爬不出来。”
沈钰飞无奈摊手。
之前在国内其他雪场滑雪的时候,摔得比这狠的多了去了,但也就是在地上趴一会就自己爬起来了,结果这个雪一点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一踩一个坑!
慕砚修笑出声,把她拉起来,又去捡回飞出去的雪杖和雪板。
等他们滑到下面,周明远看着沈钰飞身上到处都是雪和水,就知道肯定又在地上打滚了。
“哟?又cosplay驴打滚儿了?”
他幸灾乐祸地一挑眉问道。
“拱呐!你才驴打滚!!!”
沈钰飞把身上的雪使劲往他那边甩。
“摔到深雪区去了,好不容易才拔出来。”
慕砚修也笑着打趣。
周明远打量了一下沈钰飞,见她从头到脚都是雪,头发上还挂着冰碴,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但活动自如没有明显疼痛的动作,还有劲和他闹,说明没受伤。
“行,没哭就行。”
周明远点点头,把自己的雪板固定好。
“还滑吗?”
“当然滑!”
沈钰飞把保温壶塞回给慕砚修,拍拍身上的雪。
“刚才那只是意外!”
第二天,他们去了海拔更高的冰川雪场。
车子往山上开的时候,沈钰飞就感觉到了变化。
耳鸣,轻微的头痛,呼吸需要更用力。她摸出准备好的氧气瓶,小心地吸了几口。
慕砚修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车速放得很慢。
“不舒服就说,咱们随时掉头回去。”
他说。
“还好,有点像在西域那会儿。”
沈钰飞摇摇头,她的高反症状并不严重。
传说身体越好越强壮的人,高反的情况会越严重。
不过沈钰飞比较瘦,问题并不大。
但她得承认,这里的海拔比她去的西域那边更高。
冰川雪场的停车场海拔就已经超过三千米,下车时,她明显感觉到脚步发飘,像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