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刚把爷爷的线装书送回家，院门还没关严实，金牙的声音就从巷口传了过来。“小陈，可算着你回来了！”金牙快步走过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袋子，金灿灿的假牙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我在你家院外等了快半小时，就为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陈默心里犯嘀咕，却还是侧身让他进门：“金叔，什么事这么急？”
“当然是能让你赚钱的事！”金牙跟着他进了客厅，把纸袋子往八仙桌上一放，里面竟滚出几枚银元，“你看，这是我刚从一个老主顾那儿收来的，民国三年的‘袁大头’，一转手就能赚两百块。我想着你奶奶看病要花钱，你又要守着那些书没法上班，这不就给你找了条路子？”
陈默的目光落在银元上，奶奶上个月的医药费还欠着医院三百多，他这些天正愁怎么凑钱，可金牙的话让他提不起劲：“金叔，我不懂银元，也不会做买卖。”
“懂不懂的，学呗！”金牙拉过椅子坐下，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你跟着我干，我教你怎么辨银元、识瓷器，咱们收来老物件，转手卖给我那朋友，赚了钱咱们三七分——你拿七，我拿三！你想想，你奶奶的医药费、家里的开销，不都解决了？”
“三七分？”陈默皱起眉，金牙向来精明，怎么会这么大方？他想起胡八一昨天说的“金牙爱用仿品骗人”，心里更警惕了，“可我连真假都分不清，要是收了假货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金牙拍着胸脯保证，拿起一枚银元递给他，“你看这银元，边缘有齿纹，用指甲盖儿敲一下，声音清脆的就是真的，发闷的就是假的。就这么简单！等你学会了，咱们再去收瓷器、收字画，到时候赚的钱比这多十倍！”
陈默接过银元，指尖摩挲着边缘的齿纹，又按照金牙说的，用指甲敲了敲——声音确实清脆，可他想起晓燕表哥说的“辨银元要看包浆、看内齿”，这枚银元的包浆看着太新，倒像是刚做旧的。
“金叔，这银元……您是多少钱收的？”陈默把银元放回桌上。
金牙的眼神闪了闪，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不多，也就五百块收了五枚，一转手就能卖七百块，你看，这五十块不就到手了？”
“可我听晓燕表哥说，民国三年的‘袁大头’，普通品相的也就一百多一枚，您五百块收五枚，是不是太贵了？”陈默抬起头，直视着金牙的眼睛。
金牙手里的茶杯顿了顿，脸上的笑僵了些：“那是普通品相的！我这几枚是‘精发版’，比普通的值钱！你不懂就别瞎听外人说，晓燕表哥是做书店生意的，懂什么银元？”
“可他懂老物件的规矩——不赚黑心钱。”陈默站起身，把银元一枚枚捡回纸袋子里，“金叔，谢谢您的好意，这买卖我做不了。我奶奶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凑，不用您操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金牙也站了起来，语气急了些，“你守着那些书能当饭吃？能给你奶奶治病？我这是真心帮你，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明白您是为我好，可我不想靠骗人赚钱。”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您昨天拿的浅绛彩瓷瓶是仿品，今天这银元也未必是真的。我要是跟着您干，迟早得把自己赔进去，还得连累奶奶。”
金牙的脸一下沉了，他盯着陈默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好，好个‘不想骗人’！你等着，等你凑不齐医药费，看谁还能帮你！”说完，他拎起纸袋子，摔门而去。
门“哐当”一声关上，陈默才松了口气。他走到里屋，看见奶奶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账本，眉头皱得紧紧的。“奶奶，您都听见了？”
奶奶点点头，把账本递给陈默：“医药费还欠三百二，你这个月的房租也该交了。金牙的话虽然难听，可咱们确实需要钱。”
“我知道，可我不能跟他干。”陈默接过账本，指尖捏着纸页，心里又酸又涩，“他那是骗钱，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家的名声就毁了，爷爷的书也会被人笑话。”
奶奶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不贪小便宜。钱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我明天去跟邻居张婶借点，先把医药费还上，你也别太着急。”
陈默的眼睛红了，刚想说“不用”，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他走过去开门，竟是晓燕表哥，手里还拿着个信封：“陈默，我听晓燕说你奶奶看病缺钱，这是我攒的五百块，你先拿着用，别跟我客气。”
“表哥，这怎么行？”陈默连忙推辞。
“怎么不行？”晓燕表哥把信封塞进他手里，“你爷爷的书是宝贝，你好好守着，以后等书找个好归宿，说不定还能帮到更多喜欢老物件的人。钱的事，咱们慢慢来，别听金牙的瞎忽悠——他昨天还想让我帮他卖仿品唐三彩，被我骂走了。”
陈默攥着信封，心里暖得发烫。他想起胡八一的赞许、晓燕表哥的帮忙、奶奶的理解，忽然觉得，就算再难，也不能走歪路。
“表哥，谢谢您。”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这钱我会尽快还您的，等我找到工作，就……”
“先顾好你奶奶再说！”晓燕表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有困难随时找我。”
看着晓燕表哥的背影，陈默回到里屋，把信封递给奶奶：“奶奶，您看，钱的事解决了。以后咱们靠自己，再也不用听金牙的忽悠了。”
奶奶接过信封，眼眶也红了，她摸了摸陈默的脸：“好，好，咱们靠自己。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志气，肯定高兴。”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夕阳——金牙的诱惑像块糖，看着甜，实则藏着苦；而身边人的帮忙、心里的初心，才是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光。他摸了摸兜里的放大镜，那是爷爷留下的，像是在提醒他：守住良心，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