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听书把老人的传说当成了山间闲谈,没再多想。她从小接受的是科学教育,总觉得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不过是老辈人用来哄孩子、或是寄托念想的由头。三千年的时光,足以让石头风化,让河流改道,一个封印又能有多少可信度?
“心地善良的普通歌手,怎么会跟放出恶魔的神秘人扯上关系?”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撇撇嘴,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镜中的姑娘眉眼平和,嘴角还带着点婴儿肥,怎么看都和“煞气”沾不上边。
她依旧每天跟着阿苗采野果,帮奶奶捶背,傍晚坐在院子里唱歌。只是这几天,平静的生活里多了些挥之不去的梦。
第一次做梦是在听完传说的当晚。梦里一片火海,厮杀声震耳欲聋。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铠甲,手里却握着一把轻飘飘的剑,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茫然四顾。
远处,一个穿着玄铁铠甲的将军正挥舞着长枪,枪尖挑着敌军的将领,动作利落得像一道闪电。他的铠甲染着血,脸上溅着泥,却依旧身姿挺拔,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阿虞!躲远些!”将军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透过厮杀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阿虞”是谁,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这便是梦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梦境越来越清晰。她总能看到那个铁血将军,有时是在帐中研究兵法,烛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有时是在城楼上饮酒,望着天边的残月;更多的时候,是在战场上厮杀,枪出如龙,所向披靡。
而她,始终是那个站在他身后的“阿虞”,穿着或柔或刚的衣裳,看着他浴血奋战,心里既有担忧,又有难以言喻的骄傲。
直到昨晚的梦,画风突变。
战场上的硝烟散去,将军浑身是伤地走到她面前,金色的铠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她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看着他模糊的面容,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厌恶,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阿虞,”将军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等我。三千年后,我们再见。”
他的手最终没能落在她脸上,身影渐渐消散在风中。
闻人听书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窗外的月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梦中战场上的血迹。
“三千年后……”她喃喃自语,心脏“砰砰”直跳。
老人传说里的三千年,将军口中的三千年,竟诡异地重合了。
她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山风微凉,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烦躁。那个将军是谁?“阿虞”又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最让她不解的是,明明是亲密的称呼,为何会对那个将军产生厌恶感?
“肯定是听了传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诡异的念头甩出去。科学,要相信科学。梦就是梦,哪有什么前世今生。
可心底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她想起梦中将军那身金色的铠甲,想起他说“三千年后再见”时的眼神,总觉得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印记。
“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阿苗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她站在院子里发呆,好奇地问。
闻人听书回过神,勉强笑了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是不是做噩梦了?”阿苗凑过来,小手摸了摸她的胳膊,“奶奶说,做了噩梦就把枕头翻过来,就不会再做了。”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样子,闻人听书心里一暖,蹲下身抱住她:“嗯,我等会儿就去翻枕头。”
或许,真的该离开了。这里的宁静太易碎,而那些梦和传说,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她抬头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仿佛能看到那个黑风洞的入口,看到封印在里面的恶魔,看到三千年的时光在洞口缓缓流淌。
“不会的,都是假的。”她再次对自己说,可声音却有些发虚。
早餐时,她试探着问阿苗的奶奶:“奶奶,您知道黑风洞在哪吗?”
奶奶正往灶里添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那地方邪乎得很,可不能去!老辈人说,靠近那洞的人,晚上会被鬼缠上,说些胡话。”
闻人听书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再问。
看来,这山坳里的传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入人心。
而那个重复出现的梦,像一个无声的预言,预示着什么呢?她不知道,只觉得那“三千年后再见”的约定,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正缓缓套向自己。
午后的阳光正好,院子里的鸡在悠闲地踱步,阿苗在溪边捉小鱼。闻人听书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针线,学着缝补一件旧衣裳,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深山的方向。
她的山居岁月,似乎快要到头了。
第九十章 血色山村与封印之劫
山坳里的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野菊混合的清香。闻人听书正帮着阿苗的奶奶晾晒新采的草药,竹匾里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苦味,阿苗则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这样的日子,安稳得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闻人听书甚至开始盘算,等过些日子,要不要把这里的故事写进新歌里。
变故发生在午后。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灰翳,山风变得阴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什么不祥之物正在靠近。
“阿苗,快回屋。”闻人听书心里莫名一紧,拉着正在溪边玩水的小姑娘往木屋跑。
还没跑到门口,就听到村口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兵刃碰撞的脆响和老人的呼喊。
“怎么了?”阿苗吓得躲在她身后,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闻人听书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把阿苗往门后一推,自己则扒着门框往外看——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正站在村口,个个面色凶戾,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他们手里握着泛着寒光的短刀,地上已经躺了几个村民,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是外来的……”闻人听书的声音发颤,她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人,更没想过平静的山村会遭遇这样的屠戮。
“动作快点,别耽误了正事。”为首的男人声音沙哑,脸上有一道横贯鼻梁的刀疤,他一脚踹开旁边的木屋,里面传来妇人惊恐的尖叫,很快又归于沉寂。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舔了舔刀上的血,眼神扫过四周:“这破地方藏着封印,居然住了这么多人,碍事得很。”
“杀干净,省得麻烦。”第三个矮胖男人狞笑着,举刀冲向不远处一个试图逃跑的老人。
“不要!”闻人听书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被阿苗死死拉住。
“姐姐,怕……”小姑娘的哭声带着绝望。
闻人听书这才回过神,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她咬着牙,拉着阿苗钻进木屋角落的柴房,用一堆干草把两人埋起来,只留一道缝隙透气。
柴房外,惨叫声、哭喊声、刀砍进肉体的闷响此起彼伏,像一把把尖刀剜着她的心。她死死捂住阿苗的嘴,眼泪无声地滑落——那个给她酸梅汤的阿婆,那个听她唱歌的老爷爷,那个笑着喊她“城里姑娘”的大叔……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脑海里闪过,又瞬间被血色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只剩下男人的脚步声和翻动东西的声响。
“刀疤脸”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查清楚了吗?封印入口在哪?”
“应该在村后的黑风洞,老辈人传下来的。”瘦高个回答,“不过这村子太静了,有点不对劲。”
矮胖男人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不对劲?人都杀完了。”
“未必。”刀疤脸的声音带着警惕,“我感觉还有活口,继续找!别放过任何角落,必须确保放出魔王前,没有杂碎碍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柴房走来。闻人听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抱着怀里的阿苗,感觉她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光线透过门缝照进来,映出男人的鞋尖。矮胖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里堆着柴,搜搜看。”
草堆被翻动的声音传来,离她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闻人听书闭紧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瘦高个的呼喊:“找到了!洞口在那边!快过来!”
矮胖男人骂了一句,没再仔细搜查,转身跑了出去。
柴房里恢复了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又过了许久,确定外面没人了,闻人听书才颤抖着推开干草,抱着已经吓晕过去的阿苗爬出来。
木屋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却照不亮这人间炼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鲜血汇成小溪,顺着石板路往下流。阿苗的奶奶倒在灶房门口,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柴火。
“奶奶……”闻人听书的声音哽咽,她想喊,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她抱着阿苗,跌跌撞撞地走出村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的山村在暮色中沉默着,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她短暂的安稳,也埋葬了那些简单的快乐。
黑风洞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闻人听书回头望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那些人说的魔王,难道真的存在?他们屠戮全村,就是为了放出那个传说中的恶魔?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自己必须带着阿苗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山风呜咽,吹起她凌乱的发丝,也吹散了她最后一丝对平静生活的幻想。血色的黄昏里,她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身后是燃烧的村庄,身前是即将被解开的封印。
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而她,似乎早已被卷入这场跨越三千年的阴谋之中,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