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乱流遗骸，古舟残魂
黑暗，虚无，撕扯，破碎。
凌夜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在无尽的时空乱流中飘摇、明灭。身体早已失去知觉，仿佛被拆解成了无数碎片，又在下一刻被强行重组。唯有灵魂最深处，那点由斩道剑魂、时之钥碎片、心之钥力量共同守护的“真我”灵光，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任凭冲刷，岿然不动。
不知漂流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撕扯力似乎渐渐减弱，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也变得相对“平缓”——当然，这种平缓只是相对于之前的毁灭风暴而言，对寻常生灵依旧是绝地。
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混乱时空能量的“存在感”，如同黑暗中遥远的星光，触及了凌夜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
那“存在感”古老、厚重、带着一种历经万古风霜的沧桑与……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机”？
求生的本能，让凌夜残存的意识艰难地“转向”，向着那点微弱的存在感“飘”去。
随着靠近，那存在感逐渐清晰。在一片相对平静（但依旧危险）的时空能量“涡流”中心，悬浮着一艘……船？
那是一艘通体暗沉、非金非木、样式极其古朴的舟船残骸。舟船约十丈长，大部分船体已经破损、消失，只剩下小半截船身和一根断裂的主桅杆，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船身表面布满了岁月和能量冲刷留下的痕迹，隐约可见一些早已黯淡的、玄奥的符文烙印。
最奇异的是，在那残破的船舱位置，一点微弱但稳定的淡蓝色光晕，如同风中的残烛，静静燃烧着，散发出那股古老而微弱的“生机”与存在感。
正是这点光晕，在无尽的混乱虚空中，如同灯塔般吸引了凌夜即将沉沦的意识。
残存的意识“触碰”到那淡蓝色光晕的刹那，一股温和但坚韧的力量传来，轻轻包裹住他濒临破碎的灵魂与残躯，将他拉向了那残破的古舟。
当凌夜残破的身躯（勉强维持人形）落在古舟残骸那冰冷的“甲板”上时，他最后一丝意识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淡蓝色的光晕微微波动，如同叹息，将他笼罩其中，隔绝了外部大部分混乱能量的侵蚀，并缓缓释放出一丝丝温和的能量，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灵魂。
时间，在这片时空乱流的孤寂角落，悄然流逝。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虚空和偶尔掠过的混乱能量流。
不知过了多久，凌夜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经脉神魂中涌来，让他闷哼一声，意识艰难地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舟残骸那破损的穹顶（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穹顶），以及穹顶之外，那片永恒流淌着灰蒙蒙、偶尔夹杂着彩色光带的虚空。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稍稍一松，随即又被身体的状况拉回现实。
伤势极其严重。肉身多处碎裂，经脉寸断，脏腑移位，最麻烦的是本源受创严重，新融合的几股力量虽然核心未散，但也陷入了沉寂与紊乱，如同干涸龟裂大地上的几道微弱溪流，随时可能彻底断流。灵魂也布满了裂痕，传来阵阵虚弱与刺痛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股包裹着他的淡蓝色光晕，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滋养与修复力量，正在极其缓慢地缓解他的伤势，尤其是对灵魂的温养效果比较明显。
“这是……哪里？”凌夜艰难地转动脖颈，观察着身处的环境。古舟残骸，悬浮于时空乱流……他很快判断出，自己并未到达古路的某个稳定节点，而是坠入了节点之间的乱流区域，并被这艘奇异的古舟残骸所“救”。
这古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出现在时空乱流中？那淡蓝色的光晕，又是什么？
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神识，去接触那淡蓝色的光晕。
光晕微微荡漾，并未排斥，反而传递出一股更加清晰的、温和而苍老的意念。
“后来者……你醒了……”
一个虚弱、断续、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的苍老声音，直接在凌夜残破的灵魂中响起。
“前辈……是您在说话？您是这古舟的……舟魂？”凌夜以神念回应，心中震惊。这古舟残骸，竟然还残留着如此清晰的灵智！
“舟魂……算是吧……”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吾乃‘渡世方舟’第七千三百号碎片……最后一缕残存的导航灵念……”
渡世方舟？凌夜心中一动，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同寻常。
“前辈，何为‘渡世方舟’？您又为何会在此地？”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久远记忆。
“渡世方舟……是上一个纪元，‘万族盟约’为应对‘归墟大劫’，集诸天之力建造的……逃生与传承之舟……意图横渡纪元湮灭之海，保留文明火种……”
“浩劫来得太快……太猛……方舟舰队尚未完全启动……便遭遇‘归墟先锋’与‘天灾军团’的狙击……大部分方舟陨落、破碎……吾所在的这一艘，亦被击毁……核心动力湮灭，舟体崩解……吾这一缕负责导航与守护传承的灵念，携带着方舟核心库的碎片，坠入了这时空夹缝……漂流……等待……”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悲伤与无奈。
凌夜心神剧震！又一个关于“上一纪元”、“归墟浩劫”的见证者！而且，听起来这“渡世方舟”计划，是上个纪元文明为了生存，做出的最后努力！
“前辈，您一直在等待？等待什么？”
“等待……契合的传承者……或者……能够重启方舟碎片，将其带离此地，延续使命的后来者……”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漫长的漂流……灵念即将彻底消散……本以为……等不到了……直到……感应到你……”
“我？”凌夜不解。
“你身上……有时光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还有……‘斩道’的痕迹……以及……对抗‘终结’与‘秩序侵蚀’的经历……”苍老的声音似乎努力感知着，“你……是与‘它们’战斗过的人……”
凌夜瞬间明白，“它们”指的恐怕就是“终焉之影”和“天”之爪牙。
“是。晚辈凌夜，确实在与它们周旋。”凌夜坦然道，同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位方舟残魂，或许知道更多关于敌人，关于古路，甚至关于离开这里的信息！
“好……好……天不绝人……”苍老的声音似乎振奋了一丝，“凌夜……吾时间不多了……灵念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现将方舟核心库碎片中……尚存的部分信息与权限……以及吾最后的灵能……传于你……”
“切记……‘渡世方舟’的最终目的地……是‘新纪元锚点’……传说中能避开纪元轮回湮灭的‘安全区’……坐标信息……在核心库最深层的加密数据中……但需要……集齐三块以上核心库碎片……并拥有‘纪元之钥’……方能解开……”
“核心库碎片……散落在古路各处……甚至可能……流落到了现世……”
“吾之灵能……可助你稳固伤势……修复部分本源……并为你……标记最近一处……可能存有核心库碎片或相关线索的……古路节点坐标……”
随着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那淡蓝色的光晕开始缓缓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流，注入凌夜眉心。
顿时，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古老能量涌入凌夜体内，开始滋养他破损的肉身与神魂，修复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虽然无法让他立刻恢复，却稳住了恶化的趋势，并加速了愈合的过程。
同时，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脑海——关于“渡世方舟”计划的零散记载，关于“归墟”与“天灾”的可怕描述，关于时空古路某些区域的模糊地图，以及……一个清晰的坐标方位，指向古路某个被称为“失落船坞”的节点！
最后，是一声悠长的、带着无尽遗憾与希冀的叹息，缓缓消散在虚空中。
“后来者凌夜……望你……能走得更远……找到……新的希望……”
淡蓝色的光晕彻底消失了。古舟残骸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性，变得彻底死寂，只剩下冰冷的材质，在虚空中缓缓漂浮。
凌夜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修复能量，消化着脑海中爆炸的信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渡世方舟”、“纪元锚点”、“核心库碎片”、“纪元之钥”……一个个惊人的名词，揭示着更加宏大、更加残酷的真相。他所对抗的，不仅仅是某个势力，而是可能涉及到纪元生灭、文明存续的终极黑暗！
而他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被卷入了这场横跨纪元的巨大漩涡中心。
伤势在缓慢修复，力量在一点点恢复。凌夜挣扎着坐起身，望向虚空中那个“失落船坞”的坐标方向。
他必须去那里。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方舟核心库碎片，获取更多信息和力量，也是为了找到离开这片乱流区域，重新回归古路正轨的方法。
林清月和石猛，还在前方的某个节点等待。他必须尽快与他们会合。
还有那终焉之影，以及幕后更恐怖的“天”之意志……此仇，必报！
凌夜盘膝坐下，开始全力引导体内那股古老的灵能，加速修复己身，同时参悟着新获得的信息，为前往“失落船坞”做准备。
虚空孤寂，古舟残骸载着伤痕累累的旅者，向着未知的坐标，缓缓漂去。
而在古舟残骸更遥远的后方，那片混乱的能量涡流中，一点极其隐晦的暗紫色光芒，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