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红色的光束来得太快，像几十条同时扑出的毒蛇信子，瞬间就把浓雾撕开了口子。
“躲开！”苏临吼出来的同时，身体已经本能地往旁边猛扑，连带着背上的颜如玉一起滚倒在地。一道红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击中了后面一棵树，没听见爆炸声，但那树干被击中的地方直接化开了一个拳头大、边缘焦黑冒着烟的窟窿，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妈的！苏临心里骂了一句，手脚并用爬起来，也顾不上姿势难看。他眼角余光瞥见莉亚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躲开了射向她面门的两道光束，箭已经在手，但没时间瞄准射击那些“眼睛”，更多光束正从四面八方交错射来。
红叶最直接，她低吼一声，手臂和脖颈瞬间覆盖上暗红鳞片，不躲不闪，用龙化后坚韧的胳膊护住头脸，硬扛了两道光束。“嗤嗤”两声，鳞片上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冒出难闻的青烟，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动作没停，反而借着冲势，一爪子拍碎了离她最近的一颗树干上的“眼睛”。晶体碎裂，里面的红光熄灭了，但警报声更尖利了。
“打碎它们！”苏临大喊，混沌星力灌注双腿，速度暴增，在光束交织的网里险之又险地穿梭，同时双手连挥，一道道凝练的灰色刃芒离手飞出，精准地斩向那些亮起的暗红晶体。刃芒所过之处，晶体接连爆碎，但更多的“眼睛”在更远处的树上、藤蔓后亮了起来，整片鬼嚎林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血色瞳孔的怪物。
“太多了！打不完！”老摩根抱着头蹲在一块歪倒的树干后，声音发颤，他刚才差点被一道光束射穿大腿。
小铃铛完全吓傻了，抱着头蜷缩在一丛灌木下，浑身抖得像筛糠，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阿婆……阿婆……”
“不能停！往前冲！”苏临一边用混沌刃芒开路，一边观察着光束射来的规律。这些“眼睛”的攻击似乎有一定的间隔和死角，不是完全覆盖。他咬咬牙，对红叶喊：“红叶！扛着摩根先生！莉亚，带上那孩子！跟紧我！”
他选了一个“眼睛”相对较少、光束密度稍弱的方位，将速度提到极致，闷头猛冲。背上的颜如玉似乎被颠簸震醒了一些，发出痛苦的闷哼，苏临只能把她搂得更紧。
红叶二话不说，冲到老摩根身边，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夹在腋下。老摩根“哎哟”一声，也顾不得抱怨了。莉亚则一把捞起还在发抖的小铃铛，背在背上，精灵的敏捷让她在障碍物间跳跃穿梭，紧紧跟在苏临侧后方。
他们像一支离弦的箭，在血色光束的死亡森林里亡命奔逃。不断有光束击中他们身边的树木、地面，留下一个个冒烟的坑洞。苏临的后背被一道擦过的光束燎了一下，能量身躯传来灼痛，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混乱中，莉亚背上的小铃铛突然尖叫起来，手指着左前方：“那边！那边有个洞！阿婆躲雨的山洞！”
苏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浓雾和交错的光束间，隐约能看到一处隆起的土坡，坡底似乎真有个黑漆漆的洞口，被几丛茂密的、颜色发黑的藤蔓半遮着。
来不及细想是不是陷阱了，总比在开阔地被当靶子强。
“进洞！”苏临率先冲了过去，挥出几道刃芒斩开挡路的藤蔓和射来的光束，一头扎进了洞口。洞里很黑，带着土腥味和霉味，但空间不小，足够容纳他们几个。
红叶夹着老摩根紧跟着冲了进来，莉亚背着尖叫的小铃铛也闪身而入。
几乎在他们全部进入山洞的瞬间，洞外至少十几道暗红光束齐刷刷地打在了洞口附近的岩壁和藤蔓上，碎石和焦枯的植物碎屑乱飞，但洞口比较窄，光束射不进来。
暂时安全了。
洞里一片漆黑，只有洞外透进来的些许暗淡天光和闪烁的红光。众人挤在一起，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格外响。
苏临把颜如玉小心地放下，让她靠坐在洞壁上，她眉心生命之叶的光芒又弱了点，刚才的颠簸肯定不好受。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凉。
“都没事吧？”他压低声音问。
“擦破点皮。”红叶检查着自己胳膊上的焦痕，啐了一口，“那玩意儿打人真疼。”
“我……我还好……”老摩根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眼镜都歪了，“就是……就是吓得不轻……”
莉亚放下小铃铛，自己靠在洞口内侧岩壁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警报声还在响，但那些光束没有再往洞里射，可能因为失去了目标，或者洞口角度问题。
小铃铛缩在莉亚脚边，还在发抖，但没再尖叫，只是小声地抽泣。
苏临走到洞口，借着外面闪烁的红光，小心地向外观察。那些“眼睛”似乎没有追过来，还在林子里闪烁着，光束漫无目的地扫射，警报声持续不断，看来激活后就不会轻易停止。
“这地方……”莉亚也凑过来看，眉头紧锁，“不像是天然山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旧了。”
苏临这才仔细打量山洞内部。确实，洞壁比较平整，有明显的凿痕，地面也相对平坦。洞不深，大概七八米就到头了，最里面堆着些干枯的杂草和烂木头，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待过。
“这里……是阿婆以前采药时，碰到坏天气躲的地方……”小铃铛小声说，带着鼻音，“她说……这个洞很安全，外面的‘坏东西’进不来……”
“坏东西？”苏临回头看她，“你阿婆说的‘坏东西’，是指这些‘眼睛’？”
小铃铛茫然地摇摇头：“阿婆没说……她只说沼泽里有些地方不能去，有‘坏东西’守着……可能……可能就是这个吧……”她看起来又困惑又害怕，“可是以前……这里真的没有这些红眼睛的……”
看来微笑俱乐部是最近才把这片“鬼嚎林”也纳入监控范围的。他们为了堵截可能前往永夜峡谷的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布置得这么严密。
“现在怎么办？”红叶走过来，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外面那些玩意儿好像不会自己关掉。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苏临没立刻回答。他退回洞里，示意莉亚：“检查一下洞里面，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可疑的地方。摩根先生，扫描一下洞内外的能量反应，特别是地下。”
老摩根强打精神，掏出设备开始扫描。莉亚则点燃一小截随身带的、亮度很低的荧光棒，开始仔细检查山洞内部。
苏临自己蹲在颜如玉身边，握住她的手，持续用温润的混沌星力帮她稳定状态。颜如玉的手指动了一下，反手握住了他，很用力。
“苏临……”她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我在。”苏临凑近些。
“……水……”颜如玉嘴唇干裂，“洞里……有水声……”
水声？苏临侧耳细听。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外面隐约的警报声和风声。但他凝神之下，果然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似乎从岩石深处传来的“滴答”声，很有节奏。
“莉亚！”他唤道。
正在检查洞壁的莉亚立刻过来，也俯身听了听，眼睛一亮：“真的有，在那边。”她指向山洞最里面那堆烂木头后面。
两人过去，小心地搬开那些腐朽的木头。后面露出的是凹凸不平的洞壁，但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道很窄的、不起眼的岩缝，最多手臂宽，里面黑乎乎的，那“滴答”水声就是从岩缝深处传来的，还带着一丝凉飕飕的气流。
“是缝隙，可能通到地下河或者别的洞穴。”莉亚把手伸进岩缝感觉了一下，“有风，应该是通的，但是太窄了，我们过不去，除非……”
她没说完，但苏临明白了。除非把缝隙拓宽。
“红叶，”苏临看向正在洞口放哨的红叶，“过来帮忙，试试能不能把这条缝弄大点。小声，别弄出太大动静。”
红叶走过来，看了看岩缝，又看了看自己的龙爪，撇撇嘴：“我试试，但这石头看着挺硬。”她将手探入岩缝，五指扣住边缘，手臂肌肉贲起，鳞片浮现，开始缓缓发力。
嘎吱……嘎吱……
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碎屑簌簌落下。缝隙被一点点撑开，但速度很慢，而且声音在洞里有点响。
“慢点，稳着点。”苏临压低声音，同时紧张地听着洞外的动静。好在那些“眼睛”的警报声还在持续，掩盖了不少。
花了将近十分钟，红叶额头见汗，才把那条岩缝拓宽到勉强能容一个成年人侧身挤过去的宽度，里面黑黢黢的，水声和气流更明显了。
“应该可以了，”红叶喘了口气，甩了甩酸麻的手臂，“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
总比困死在这里强。苏临看了一眼外面闪烁的红光和持续的警报声。呆在这儿，等于是活靶子，一旦微笑俱乐部的人根据警报位置搜过来，他们连跑都没地方跑。
“我先下去探路。”苏临说着，就要往缝隙里钻。
“等等。”莉亚拦住他，“你背着如玉不方便，我先下去。我身材瘦小些，而且我的自然感知在黑暗环境里比你纯粹的能量感知更能分辨地形和生命迹象。”
苏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虚弱的颜如玉，又看了看狭窄的缝隙，不得不承认莉亚说得对。“小心。有情况立刻退回。”
莉亚点点头，把长弓背好，接过老摩根递过来的一小截荧光棒，侧着身子，灵巧地钻进了岩缝，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众人在洞口焦急地等待。洞外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那些闪烁的红光也渐渐熄灭，鬼嚎林恢复了那种呜咽风声的死寂，但反而更让人不安。停下来了，意味着控制者可能已经知道了异常，或者……正在赶来。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岩缝里传来莉亚压低的声音：“下面安全！有个不大的水潭，水是活的，流向更深的地方。有条路，很湿滑，但能走！”
苏临松了口气：“好，我们下来。摩根先生，你先下，小心点。红叶，你带着小铃铛。我背着如玉最后。”
老摩根在红叶的帮助下，战战兢兢地挤进了岩缝。接着是红叶，她体型壮硕些，挤过去有点费劲，岩缝边缘的石头都被她刮下来不少。然后她回过身，把吓得不敢动的小铃铛半拖半抱地拉了进去。
最后是苏临。他先把颜如玉小心地用藤蔓（莉亚下去前留下的）固定在自己背上，确保她不会滑脱，然后自己侧身，一点点挤进狭窄的岩缝。岩石粗糙的表面刮擦着他的能量身躯和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缝隙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硫磺味。
岩缝不长，大概三四米，但角度有点向下倾斜。挤出去后，脚下猛地一空，他早有准备，稳住身形，轻轻落地。
下面果然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穴，比上面的山洞潮湿得多。洞顶不高，长满了湿漉漉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汇入中央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小水潭。水很清澈，但看不到底，泛着幽幽的冷光。水潭的一侧，岩壁上有一条天然形成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狭窄通道，不知通向哪里。莉亚就站在通道口，荧光棒的光映着她警惕的脸。
老摩根和红叶、小铃铛已经等在那里。小铃铛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这个地下洞穴，紧紧挨着红叶。
“走这边。”莉亚指了指那条水道，“水流方向和我们目标的大方向基本一致，但里面很黑，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可能需要涉水。”
“走。”苏临没有犹豫。地下水道虽然未知，但起码能彻底避开上面的“眼睛”和可能的追兵。
一行人排成一列，莉亚打头，苏临断后，踏入了那条阴暗潮湿的水道。
水道比想象的更难走。脚下是长满滑腻青苔的岩石，头顶和两侧是湿漉漉、形状嶙峋的岩壁，空间时宽时窄，有时需要弯腰甚至爬行通过。水流在脚边哗哗作响，有时深及脚踝，有时能没过小腿，冰冷刺骨。唯一的光源就是莉亚手里那截越来越暗的荧光棒和老摩根手电的微弱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矿物质又带着点腥气的味道。除了水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寂静得让人心慌。
走了不知多久，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更久。就在荧光棒的光快要熄灭，老摩根的手电也忽明忽暗时，前方的水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水更深的地方，像是一个小型的低下湖。湖水幽暗，对面隐约能看到另一个洞口。
“游过去？”红叶看着那黑沉沉的水，有点犯怵。龙裔一般不怎么喜欢长时间泡在冷水里。
莉亚蹲在湖边，用手试了试水温，冰凉刺骨。“水很冷，而且不知道有多深，有没有危险。最好是能找到不用游过去的路。”
她沿着湖边仔细寻找，苏临也把颜如玉放下，交给老摩根暂时照看，自己也过去查看。湖边的岩壁湿滑，长满了厚厚的藻类。
就在苏临摸索着岩壁，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缝隙时，他的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处触感不太一样的地方。不是岩石的坚硬，也不是藻类的滑腻，更像是一种……有弹性的、仿佛皮革般的质地，但冰凉。
他动作一顿，重瞳在黑暗中努力聚焦。只见在他手边靠近水面的岩壁上，紧贴着，有一个半圆形、颜色几乎和岩石融为一体的凸起物，大概脸盆大小，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螺旋状的纹路。
那东西……好像在动？极其缓慢地，一缩一缩。
苏临心里猛地一沉，立刻收回手，压低声音：“都退后！离水边远点！水里有东西！”
其他人闻言，立刻警觉地后退。
但似乎已经晚了。
那紧贴岩壁的“凸起物”突然停止了收缩，表面那些螺旋纹路猛地亮起了暗蓝色的、如同血管般的光！紧接着，那东西从岩壁上脱离，“噗通”一声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央，猛地翻起巨大的水花！一个庞然大物从水底轰然升起！
那东西看起来像个放大无数倍的、没有壳的蜗牛，身躯是半透明的胶质状，泛着幽蓝的光芒，能隐约看到体内缓缓流动的、发光的液体和某种器官的轮廓。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同心圆利齿的、可以伸缩的巨口，此刻正对着他们，缓缓张开，露出里面幽深的、散发着寒气的喉咙。几条粗壮而柔软的、顶端带有吸盘的触须从它身躯两侧伸出，在空中缓慢舞动，搅动着冰冷的水汽。
一股冰冷、黏腻、充满食欲的恶意，如同实质般从这怪物身上散发出来，锁定了岸边的几个“入侵者”。
“是……是‘幽水潜噬者’！”小铃铛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格外刺耳，“阿婆说过！沼泽最深的地下河里才有！它会吃掉一切活物！”
那怪物似乎被小铃铛的尖叫声刺激，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抖，几条触须如同鞭子般，带着破空声，狠狠朝着站在最前面的莉亚和苏临抽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第3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