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刚合拢，上面传来的震动就猛地加剧了。
咚！咚！咚！
不是一下两下，是连续不断的闷响，像是有巨人在用铁锤死命砸地壳，整个密道都在抖。灰尘和碎石子从头顶簌簌往下掉，迷得人睁不开眼。
“我靠……”老摩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震倒，红叶赶紧一把拽住他胳膊。
苏临心里咯噔一下，拳头瞬间攥紧了。他知道外面打起来了，动静这么大，艾萨拉一个人扛得住吗？那老太太看着厉害，可对面是早有准备，人多势众……他脚步骤然停住，几乎想调头冲回去。
“苏临！”莉亚的声音把他拽了回来，她背上的颜如玉也微微动了动，睁开眼，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白了，“别回头……艾萨拉前辈是为了让我们走。”
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在苏临心上。是啊，现在回去，除了送死，还能干嘛？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出去就是活靶子。他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转身继续往前冲，速度比刚才更快。不能浪费艾萨拉用命拼来的时间。
密道很长，修得倒是挺平整，就是一股子陈年老灰和潮土味儿，呛鼻子。墙上的老荧光石早不顶用了，只有零星几点微弱得可怜的光晕，勉强照出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大部分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全靠苏临那对能在暗处视物的重瞳探路，莉亚和红叶则凭着超凡的感知勉强跟上。老摩根就惨了，深一脚浅一脚，全靠红叶半拖半架着，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老骨头……真不中用了……”老摩根一边咳一边自嘲，但脚下一点没敢慢。
不知道跑了多久，上面的震动声渐渐远了，变得模糊不清，但没人觉得轻松。谁知道这密道通到哪儿？出口安不安全？后面有没有追兵？
“停一下。”最前面的苏临突然举起手，压低声音。
众人立刻刹住脚，屏住呼吸。密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
苏临的重瞳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灰光，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那里本该是直路，但现在，路中间堆着一大坨塌下来的碎石和泥土，把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顶上一条狭窄的缝隙，勉强能钻过去个小孩。
“塌了？”红叶凑过来，龙裔的夜视能力让她也看清了状况，眉头拧成疙瘩，“怎么偏偏是这儿？”
“不像自然塌方。”莉亚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堵路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碎石的断口，“泥土很新，断口也整齐……是人为的，刚弄塌不久。”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密道被动了手脚？谁干的？艾萨拉说这密道只有她和塞拉斯知道，塞拉斯那边的人？
“能清理吗？”苏临问老摩根，同时自己也开始试着用混沌星力去推那些石块。石块微微动了动，但更多的碎土从上面滑下来，眼看缝隙都要被埋了。
“不行！”老摩根赶紧制止，“结构不稳，强行清理搞不好会引起更大坍塌，把我们都埋里边！而且……”他掏出个小仪器，上面的指针在乱颤，“这附近能量场有点怪，乱糟糟的，可能有残留的触发陷阱。”
麻烦了。前路被堵，后退是死路。难道要困死在这？
苏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强迫自己冷静。他走到塌方前，仔细观察那条仅存的缝隙。缝隙不大，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另一边多远，更重要的是，里面隐隐有气流流动，带着一股更阴冷潮湿的气息。
“缝隙后面是通的。”苏临判断，“但只能爬过去。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
“爬也得爬！”红叶咬牙，“总比在这等死强。我打头，我皮厚。”她说着就开始活动手脚，准备龙化部分躯体硬钻。
“等等。”苏临拦住她，看向莉亚，“莉亚，用你的藤蔓探探路，小心点。”
莉亚点头，闭目凝神，双手按在塌方边缘的地面上。几缕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翠绿藤蔓从她掌心钻出，像有生命的小蛇，灵巧地钻进了那条狭窄缝隙，无声地向深处蔓延。
众人都屏息等待着。藤蔓是莉亚自然感知的延伸，能反馈回前方的地形和生命气息。
过了一会儿，莉亚睁开眼，脸色有点古怪：“缝隙大概十米长，后面是一个……更大的地下洞穴，挺空旷。没感觉到活物，但是……”
“但是什么？”苏临追问。
“但是洞穴里的能量环境……很混乱，比我之前感觉到的地脉躁动还要混乱得多。而且，”莉亚顿了顿，“我的藤蔓在那边边缘，好像碰到了……水？很深，很冷的水。”
地下河？还是深潭？
“不管了，先过去再说。”苏临当机立断，“红叶，你体型变化大，别完全龙化，局部强化过去。莉亚，你带如玉第二个，摩根先生跟着我，我断后。都小心，过去之后别乱动，等我。”
计划定下，立刻行动。红叶深吸口气，手臂和肩膀的皮肤浮现出细密的暗红鳞片，增强了防护和力量，然后像只灵活的穿山甲，缩着身子，小心地挤进了那条缝隙。里面果然狭窄，岩石粗糙，刮得鳞片嘎吱响，但好歹是慢慢挪过去了。
接着是莉亚，她把颜如玉用藤蔓和自己固定在一起，尽量缩小体积，也艰难地爬了过去。老摩根在苏临的帮助下，几乎是贴着地面蹭过去的，老头儿一边爬一边嘟囔“这把老骨头真要散架了”。
最后是苏临。他体型不算特别壮硕，能量身躯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稍微改变形态以适应环境，但通过时依然非常勉强。碎石不断刮擦着他的能量体，传来阵阵类似割裂的痛感，混沌星力自动流转修复，消耗不小。
当他终于从缝隙那头狼狈地滚出来时，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穴边缘。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前方不远处，在手电（老摩根提供的备用光源）照射下，果然是一片幽暗深沉、望不见底的地下水域，水色漆黑如墨，水面上飘着淡淡的寒气。洞穴穹顶很高，长满了湿漉漉的钟乳石，水滴落入水面的“嘀嗒”声在空旷中回响，更添阴森。
先过来的几人正紧靠岩壁站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红叶把老摩根护在身后，莉亚则扶着颜如玉，颜如玉的脸色似乎更差了点，眉心生命之叶的光芒在昏暗环境中微微闪烁。
“这水不对劲。”莉亚低声说，手指着水面，“太静了，一点波澜都没有，而且……我的自然感知探进去，像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只有刺骨的‘死寂’。”
苏临走到水边蹲下，重瞳仔细观察。水面确实平静得诡异，连刚才他们落地的震动都没能激起一丝涟漪。他试着用混沌感知去探查，结果和莉亚类似，感知刚接触到水面，就像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吸收一切的无形墙壁，瞬间被削弱、吞噬。
“不能碰这水。”苏临站起身，语气严肃，“绕着边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
洞穴沿着水潭边缘延伸，似乎是个环形。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贴着湿冷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左侧探索。洞穴里除了水声和他们的脚步声，静得可怕。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前方出现了变化。岩壁上出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残破的、已经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铁质构件，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残骸。更引人注目的是，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灰白色的东西。
是骨头。
有人形的，也有说不清是什么生物的，大多残缺不全，埋在积灰里。看风化程度，有些年头了。
“这里死过不少人。”红叶踢开一块头骨，声音发沉。
“看来这密道，当年也不太平。”老摩根用手电照着那些残骸和构件，“这些零件风格……很古老了，不是近几百年的东西。这密道和那个废弃哨所，可能比艾萨拉说的历史更久远。”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苏临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前方洞穴拐角处，隐约传来……光亮？不是自然光，也不是他们的手电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忽明忽暗的、像是鬼火一样的光。
还有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咔啦……咔啦……”声。
苏临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隐蔽，自己则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贴着岩壁缓缓向拐角摸去。重瞳透过黑暗，努力分辨。
拐角后面是一个稍微小些的洞穴支洞，那股幽蓝的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他小心地探出半个头，朝里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头皮就有点发麻。
支洞中央，矗立着一个大约两人高、造型古怪的玩意儿。它整体像个倒扣的、生满锈蚀铜绿的大钟，表面布满扭曲的、像是某种邪教符文的花纹。那些幽蓝的光，就是从符文的缝隙里渗出来的，忽强忽弱，仿佛在随着某种节奏呼吸。
而那个“咔啦”声，则是这东西底部发出的。几条由暗色金属和未知骨骼拼接而成的、如同节肢动物般的细长机械腿，正支撑着这个“大钟”，极其缓慢、僵硬地……在原地打转。转动时，关节处就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鬼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苏临缩回头，对跟上来的莉亚和红叶做了个“有怪东西”的手势，又指了指那玩意儿和它转圈的范围。
莉亚眯眼看了看，用口型无声地说：“能量核心……很古老……混乱……有守护指令……”
意思就是，这东西是个古老的自动守卫或者陷阱，被触发了，或者一直就在这巡逻。想过去，要么干掉它，要么绕开。
干掉？看那造型和能量反应，硬刚不知道要闹出多大动静，而且他们现在状态不好。绕开？这洞穴就一条主路沿着水潭，这个支洞似乎是唯一的岔路，也可能藏着其他出口或线索。
就在苏临快速权衡时，身后传来老摩根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点急切：“苏小子，不对劲！我的能量探测仪刚才跳了一下，不是前面那玩意儿……是后面！我们过来的路上，有东西跟上来了！速度很快！”
什么？！
苏临猛地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黑暗。寂静的洞穴里，除了水声，似乎真的多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快速移动的“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贴着地面或岩壁在爬，而且不止一个！
前有堵路的古老怪钟，后有不明追兵！
“妈的！”苏临骂了一句，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没时间选了！莉亚，红叶，准备战斗，先解决前面这个！尽量快，别弄出太大动静！摩根先生，你带着如玉退到安全角落，架好枪！”
他不再犹豫，混沌星力在掌心悄然凝聚，灰色的能量带着一丝新领悟的、调和后的韵律，不再像以前那样狂暴外露，反而更显内敛危险。他给莉亚和红叶使了个眼色，三人如同捕猎的豹子，从拐角猛地扑了出去，目标直指那个还在原地慢悠悠打转的幽蓝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