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两支淬着幽光的弩箭撕裂寂静的夜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钉在龙五藏身的树干上。箭簇深入木质，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木屑纷飞，溅到龙五脸上，带来微痛的刺感。
龙五背靠大树，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几乎要跳出胸腔。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蜿蜒而上，但他用力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感和腥甜的血味瞬间刺激了神经，将那股寒意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死！爷爷还在等我！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般在他胸中燃烧，驱散了部分的恐惧。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山林间湿润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丝。体内那股沉睡的、因帝血初步觉醒而带来的暖流，似乎也在这极致的危机刺激下，开始加速流淌，赋予他远超平日的冷静和反应。
“嘿，这小子属乌龟的？躲着不出来了？”一个黑衣人嗤笑着，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弩箭的扳机，眼神中满是戏谑。
“老三，从左边绕过去！老二，盯紧右边！别让他溜了！”为首的高大黑衣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冷静地发布命令，显然经验老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龙五耳朵微动，将对方的对话和细微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躲藏下去，一旦被合围，必死无疑！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爷爷教给他的狩猎技巧，回忆着村里老猎人讲述的遭遇猛兽时的应对之法。
他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身后是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左右两侧是茂密的灌木丛，前方则是三个呈扇形包抄过来的敌人。没有退路！
拼了！
一股少年人特有的血性和狠劲冲上脑门。他猛地将手中那张对于他现在力量而言过于轻巧的猎弓拉至满月，并非瞄准任何一人，而是朝着左侧灌木丛最茂密的方向，大致估算着那个被称为“老三”的黑衣人迂回的路径，手指一松！
“嘣！”
弓弦震响！箭矢离弦，却没入黑暗，不知飞向了何处。这一箭的目的并非伤敌，而是制造混乱，扰乱对方的判断。
“在那边！他放箭了！”右侧的黑衣人（老二）立刻低吼，注意力被那声弓响和箭矢破空的方向吸引了一瞬。他的身体下意识地转向左侧，手中的弩箭也微微偏移了方向。
就是现在！
龙五要的就是这瞬间的干扰！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双腿猛地发力，身体从树后疾窜而出，目标并非左右，而是正前方那个发号施令的首领！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从小听村里老猎人讲古时记下的道理！只要制住或者重创这个首领，另外两人必定会方寸大乱！
他的动作快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并非什么精妙步法，纯粹是身体力量爆发下的直线冲刺，但在黑夜和树木的掩护下，竟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彪悍气势！他手中的柴刀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嗯？！”首领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少年如此胆大，不逃反进，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他眼中厉色一闪，反应亦是极快，手中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刀已然扬起，迎向直扑而来的龙五！他的脚步微微后撤，摆出了一个标准的防御反击姿势，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
双方距离急速拉近！
龙五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和一丝轻蔑。在对方看来，一个半大少年，拿着把破柴刀冲过来，无异于自杀。然而，龙五的心中此刻却是一片空明，所有的恐惧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过去，打倒他！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刹那，龙五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以一种近乎本能的、违反常理的灵活性向侧下方一矮，同时手中那柄磨得雪亮的柴刀，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冲刺的惯性，自下而上，斜撩向黑衣首领的胸腹要害！这一下变招突兀之极，毫无章法，完全是他在山林中与野兽搏斗时磨练出的野性直觉，却狠辣有效！
“咦？”黑衣首领发出一声惊噫，龙五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近乎街头打架般的打法，让他准备格挡的招式落空。仓促之间，他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腰腹猛地发力向后急缩，同时短刀下压格挡！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山林中炸响！火星四溅！
柴刀与精钢短刀狠狠碰撞！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龙五只觉得虎口剧痛，柴刀几乎脱手！但他死死握住，借着碰撞之力向后踉跄退去，卸去力道。他的手臂微微发麻，心中骇然于对方的力量。
那黑衣首领也不好受，他本以为能轻易荡开这少年的柴刀，却没想到刀身上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震得他手腕发麻，胸口更是一阵气血翻涌，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好大的力气！”他失声低呼。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山村少年该有的力量！他开始怀疑龙五的身份，难道这次的任务目标，并非只有那个老家伙？
“大哥！”另外两个黑衣人见状，又惊又怒，立刻从左右两侧扑了上来，弩箭已来不及发射，纷纷抽出短刀，寒光闪烁，直取龙五背心与肋下！他们的配合默契，攻势凌厉，封住了龙五大部分闪避的空间。
龙五刚刚稳住身形，便觉背后恶风袭来，心中警铃大作！他来不及回身，只能凭借感觉，向前一个狼狈的翻滚！他的动作虽然难看，但却有效地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嗤啦！”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左侧肩头的衣衫却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显然已被划伤。温热的血液瞬间浸湿了衣衫。
他滚倒在地，来不及查看伤势，就势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碎石，看也不看便朝着身后追来的两个黑衣人猛地扬去！这是他在村里和孩子们打架时常用的招数，此刻用在生死搏杀中，虽然下作，却极为实用。
“呸！小杂种！找死！”
那老二和老三被劈头盖脸的沙土迷了眼睛，虽然影响不大，但动作不由得一滞，怒骂出声。他们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难缠，手段还这般下三滥。
趁此间隙，龙五鲤鱼打挺般跃起，手中柴刀胡乱挥舞，护住周身，再次与三人拉开了几步距离。他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粗布衣裳。仅仅一个照面，他已险象环生，若非仗着突然爆发的速度和力量，以及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恐怕早已殒命。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泥土，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越发锐利，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狼。
这三个黑衣人，实力远在他之上！尤其是那个首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龙五知道，硬拼下去，自己绝无胜算。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首领黑衣人没有再急于进攻，他盯着龙五，眼神惊疑不定。一个山村少年，绝不可能有这般身手和力气！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念头，难道……和他们的目标有关？他需要确认这一点。
龙五紧抿着嘴唇，不答话。他心中同样焦急，这样下去，他支撑不了多久。他一边警惕地盯着三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速寻找着脱身的可能。他的目光扫过右侧一片地势较低、生长着大片蕨类植物和藤蔓的区域，那里光线更加昏暗，似乎……隐约有淡淡的水汽弥漫过来？空气中的腐朽气息也似乎更加浓郁。
有水源？或者……是沼泽？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与其在这里被耗死，不如赌一把！
他故意晃了晃身体，露出力竭不支的样子，喘息得更加厉害，柴刀也似乎握不稳当，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慢慢向右侧那片昏暗区域退去。他的表演十分逼真，将一个穷途末路的少年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大哥，这小子不行了！”老三见状，狞笑一声，就要上前。他显然认为胜利在望。
“小心有诈！”首领较为谨慎，但也觉得这少年已是强弩之末，刚才那一下可能只是垂死挣扎。他打了个手势，三人呈品字形，缓缓逼近，如同三头盯上猎物的饿狼。
龙五一步步后退，脚下故意踩得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慌乱失措。他暗中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那股暖流似乎因为受伤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更加活跃，甚至隐隐牵动了掌心的紫斑，传来一丝丝微弱的麻痒感。这奇异的感觉让他心中稍定，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他退到那片蕨类植物边缘，脚后跟已经能感觉到地面变得有些松软湿润时，他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恐惧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凶狠！他举起柴刀，指向三人，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嘶吼，仿佛要发起最后的冲锋：
“我跟你们拼了！”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反倒让逼近的三人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他们都被龙五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慑。
然而，龙五喊完这一嗓子，却并未前冲，而是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一头扎进了那片更加昏暗、藤蔓纠缠、水汽弥漫的林地深处！他的动作迅捷无比，没有丝毫犹豫。
“妈的！被这小子耍了！追！”首领黑衣人反应过来，怒骂一声，三人立刻提速追去。他们感觉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戏弄了，心中怒火中烧。
一踏入这片区域，龙五便感觉脚下泥泞，腐叶层极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水腥味。四周藤蔓纵横，如同无数触手，极大地阻碍了行进速度。但他体型相对瘦小，反而比后面三个成年男子更能灵活地在藤蔓间隙中穿行。他像一只猿猴般，借助垂落的藤蔓改变方向，在复杂的林地中穿梭。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对体内那股奇异暖流的微弱引导，在昏暗的林地中左冲右突。身后的怒骂声和劈砍藤蔓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黑衣人也在适应环境，并且他们的体力远胜于他。
“小子，你跑不掉！”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喝，一道刀锋几乎贴着他的后背划过，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龙五脚下一空！仿佛踩破了什么覆盖物，整个人向下坠去！他心中大惊，下意识地伸手乱抓，幸运地抓住了一根垂落的坚韧藤蔓，身体悬在半空，晃荡了几下。他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个被浓密植被掩盖的、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见底，只有阴冷的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带着更浓郁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若非他反应快，此刻已然掉下去了！
而身后，三个黑衣人的脚步声和骂声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已经追到了洞口附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脚下是深渊！
龙五悬在半空，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又听着迅速逼近的敌人，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爷爷的身影，胖虎的笑容，村子的安宁……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不！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其落入这些不明身份的杀手手中，或者被乱刀砍死，不如搏一线生机！这黑洞虽然可怕，但未必就一定是绝路！他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胖虎给的护身符，又感受了一下掌心那愈发明显的麻痒温热感，把心一横！
就在三名黑衣人冲破藤蔓，出现在他视野中，看到他悬在洞口，脸上露出狰狞笑容的刹那——
龙五松开了抓住藤蔓的手！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石头，向着那无尽的黑暗，直坠而下！强烈的失重感瞬间包裹了他，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带着洞底的阴冷和腥气。
“什么？！”三名黑衣人冲到洞口边缘，看着下方吞噬了龙五身影的漆黑，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这……这小子自己跳下去了？”老三愕然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为能手刃这个滑溜的小子。
首领黑衣人脸色阴沉，仔细看了看洞口边缘和垂落的藤蔓，又感受了一下洞中吹出的、带着奇异阴冷和淡淡腥味的风，眼神变幻不定。他蹲下身，摸了摸洞口的泥土，又侧耳倾听片刻，却只听到风声。
“这下面不知深浅，可能有未知危险。这小子跳下去，九死一生。”他沉吟道，最终做出了判断，“算了，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必死的小子冒险。撤！回去复命，就说已经清理了附近可能的眼线！”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任务至上。
另外两人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洞穴，也觉心底发寒，点了点头。这黑洞给他们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转身，身影消失在来的方向的密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龙五，则在黑暗中不断下坠，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头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他不知道自己会坠向何方，是粉身碎骨，还是……另一段未知的旅程？他只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只知道，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紧紧攥住了那枚粗糙的护身符，仿佛那是最后的寄托。同时，他掌心的紫斑，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试图对抗那侵蚀骨髓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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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