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处禁制的品阶极高,其结构的精妙与复杂程度,竟丝毫不亚于他的那套颠倒五行阵。
更棘手的是,在他的“破妄”神通之下,整个禁制浑然一体,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薄弱之处。
他将神念透入禁制旁边的山壁,其内部的岩石结构清晰映入脑海。
数十万年流水的无情冲刷,早已让这片山体变得疏松脆弱,内里满是细微的孔洞与裂隙,宛如一块风干的朽木。
强行攻击,唯一的后果便是禁制未破,山先塌方。
洞府与内里可能存在的宝物,都将随着山体的崩塌而彻底掩埋、毁坏。
放弃吗?
这个念头只在云天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立刻掐灭。
如此手笔,如此隐蔽,洞府主人的身份与内藏之物,绝对非同小可。
他心中一定,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青虹,瞬间出现在瀑布的源头。
没有丝毫犹豫,他挥手打出数道法诀,引动山石土木,强行将溪流改道。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那道悬挂于崖壁前的银色匹练,就此断流。
云天身形再次闪烁,回到崖壁之前。
没有了源源不断的水流供给,那蓝色光幕表面的符文流转速度,果然肉眼可见地迟滞了一分。
虽然依旧稳固,但至少切断了它的能量来源之一。
云天右手伸出,食指指尖之上,一簇豆大的橘色火苗凭空燃起。
他没有动用太阳金焰,这仅仅是最基础的火球术,被他以神念压缩到了极致。
屈指一弹。
那簇小小的火苗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禁制光幕的中央阵眼。
“啵!”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传来,仿佛水滴落入滚油,声音微弱,却激起一圈剧烈的能量涟漪。
与此同时,整座山壁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数道清晰的裂纹在岩石表面蔓延开来,碎石簌簌而落。
云天眉头紧紧皱起。
仅仅是威力最小的火球术,就险些让山体结构崩溃。
而且,这纯水属性的禁制对火系法术的克制与削弱,比他预想中还要强得多。
用水磨工夫消磨,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恐怕不等禁制告破,这座山就要先一步化为齑粉。
一时间,云天竟不知该如何施为才好。
就在他沉吟思索之际,云镇天那略带调侃的声音在他心湖中响起。
“怎么,小子,碰到硬骨头了?”
“此禁制与山体几乎融为一体,强攻不得,水火难侵,确实棘手。”云天在心中坦然承认。
“嘿,棘手就对了,真要是随手就能破开,里面的东西还能轮得到你?”
云镇天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指点的意味。
“你小子,思路还是太僵化了。谁告诉你,对付水属性的禁制,就非得用火攻硬来?”
“水之性,至柔至纯。可若是这纯净之中,混入了一丝不该有的东西呢?”
云天心神剧震,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脑海中的迷雾。
不该有的东西?
他的神念瞬间沉入丹田气海。
在镇天鼎下方空间,除了一颗墨色金丹散发着淡淡的玄阴鬼气,还有一簇静静燃烧的火焰,缓缓围绕着金丹旋转。
那火焰并非炽热的橘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白之色,散发着冻结神魂的极寒与腐蚀万物的诡谲气息。
第二本命灵焰,蚀灵冰焰!
冰,本就是水的一种形态!
而这冰焰,更兼具了腐蚀灵力的霸道特性!
用它来对付这纯净的水属禁制,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克星!
“多谢老祖指点!”
云天心中大喜,不再有丝毫迟疑。
他伸出右手食指,一缕蓝白色的冰焰,如同一条灵巧的小蛇,在他指尖吞吐不定。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缕冰焰,缓缓向前探去,轻轻触碰在那蓝色的禁制光幕阵眼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对冲。
“滋啦——”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仿佛寒冰遇上烙铁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蓝白色的蚀灵冰焰一沾上蓝色光幕,便如跗骨之蛆般迅速蔓延开来。
光幕与冰焰接触之处,原本流转不休的水蓝色符文,竟仿佛被瞬间冻结,随即光芒迅速黯淡、崩解、消散!
那片被侵蚀的区域,蓝色光华褪去,化作了一片死寂的灰白,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
有效!
云天精神大振,神念催动之下,更多的蚀灵冰焰从他指尖涌出,尽数贴了上去。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开始接连不断地响起。
那坚不可摧的蓝色光幕,此刻就像一块被泼上强酸的巨大冰雕,表面迅速变得坑坑洼洼,一道道裂痕蛛网般疯狂蔓延。
仅仅过去了十数息的工夫。
伴随着一声清脆如琉璃破碎的“哗啦”巨响,整面覆盖在崖壁上的蓝色光幕,骤然崩碎!
无数闪烁着蓝色光晕的碎片,在空中飞舞了片刻,便彻底化作最精纯的水属灵气,消散于无形。
一个三丈来高,两丈多宽的幽深洞口,在断流的瀑布之后,时隔数十万载,终于第一次显露在天地之间。
一股精纯到极致,带着丝丝凉意的清灵之气,混杂着古老而苍茫的岁月气息,从洞口内扑面而来,让人闻之精神一清。
云天没有急于踏入,神识果断铺开,仔仔细细地扫过洞内每一寸角落。
确认并无任何残存的禁制与危险后,他才迈步而入。
穿过数丈长的幽深洞道,眼前豁然开朗。
洞府内部足有数十丈方圆,石壁打磨得异常光滑,显然是被人以大法力直接开辟而成。
云天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陈设,目光最终落向洞府深处。
途中,他脚步微顿,在一片被栅栏围起的人工灵植区旁停下。
可惜,其中种植的数十株灵草灵药,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彻底失去了生机,化作一蓬蓬毫无灵性的灰黑草灰。
云天凝神细看,竟没有一种是他认识的品种,显然都是些上古异种。
他心中闪过一丝惋惜,却也并未过多停留,再次抬步,继续向着洞府最深处行去。
很快,一间静室出现在他的视野尽头。
静室中央,一具身着玄色法袍的骸骨盘膝而坐,即便历经数十万年,依旧保持着生前打坐的姿势。
只是那骨骼,早已失去了所有灵性光泽,变得灰败黯淡。
法袍的领口与袖口处,绣着两朵栩栩如生的青色莲花图样,彰显着其青莲门人的身份。
云天神念一扫,确认骸骨并无任何神魂残念残留,这才缓缓上前。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骸骨腰间挂着的一枚青色玉佩所吸引。
玉佩不过铜钱大小,通体圆润晶莹,在昏暗的洞府中,竟还在散发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精纯灵气波纹。
云天眼睛一亮,伸手探出,小心地将那枚玉佩从法袍的腰带上轻拽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那具维持了数十万年姿态的骸骨,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竟“哗”的一声,彻底散架,化作一小堆细腻的骨灰,飘落在地。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云天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句:“前辈,得罪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重新集中在手中的玉佩之上,脸上难掩喜色。
“是灵眼之玉!”
这枚玉佩入手温润,一股股精纯至极的灵气自动透体而入,让他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仿佛舒张开来,如同浸泡在顶级的灵泉之中,就连神念都感到一阵清明与舒畅。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东西是不错,但若是碰到识货的,这玩意儿就是一道催命符,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云镇天被云天这逆天的好运气弄得有些没脾气,没好气地在心湖中酸了一句。
“小子明白轻重。”
云天嘿嘿一笑,从善如流地将玉佩直接别在腰间内侧的束带上,用外袍完美地遮挡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刚准备起身,眼角余光却在那堆骨灰中瞥见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幽光。
他也不忌讳,伸手轻轻拨开骨灰,一枚款式古朴的储物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
云天面色一喜,神念当即探入其中。
这戒指上的神魂烙印早已随着主人的逝去而消散,他的神念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戒指内的空间不小,足有百个立方。
空旷的空间内只有区区数物。
角落里堆着近万块灵石,可惜灵气早已流失殆尽,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普通石头。
旁边还有几个瓷瓶,云天取出打开,倒出几粒灰扑扑的丹丸,同样药力全无,轻轻一捏便化作了粉末。
他轻叹一声,一脸憾色显露无遗。
就在他以为再无所获时,神念触及到了空间中央的一个白玉锦盒。
云天心念一动,将锦盒取出。
锦盒入手,一股冰寒之气传来,竟是用上等的万年寒玉雕琢而成,无尽岁月之后,还有丝丝寒气不断散发,用以保存盒内之物。
他怀着一丝期待,缓缓打开了盒盖。
然而,看清盒内之物后,云天却是一愣。
那是一块只有葡萄大小,通体干瘪,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古怪东西,静静地躺在丝绸衬垫上。
这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有过得到噬魂藤种子的经历,云天第一时间便有了这个猜测。
他沉吟片刻,神识猛然外放,确认方圆百里之内并无任何生灵气息后,这才心念再动。
一尊古朴的小鼎凭空出现,悬浮于他身前。
镇天鼎!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枚干瘪的“种子”投入鼎中,然后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朝鼎内看去。
云镇天不知何时也从养魂木中显化出一道虚幻的魂念之体,同样背负双手,神情专注地看向鼎中。
时间,就在这一人一魂的注视下,缓缓流逝。
一炷香后。
云天已经瞪大了双眼,呼吸都为之停滞。
只见镇天鼎内,那枚原本干瘪的种子,在鼎中那股神秘的时间伟力催化下,竟缓缓舒展开来,生出了九片晶莹剔透、宛如碧玉雕琢而成的莲叶!
而在九片莲叶的中央,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色莲花,正散发着一股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至高道韵!
云镇天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拄在了鼎沿上,那张万古不变的模糊老脸上,此刻似是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这是……青莲……”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恍惚与震撼。
云天闻言,身躯剧烈一震!
这个念头方才也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此刻得到老祖的确认,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澜,激动得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醒来!”
云镇天察觉到他的心神失守,猛然一声断喝,如洪钟大吕般在他心湖炸响!
云天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是传说中的青莲不错,但并非先天神物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云镇天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凝重。
“此物,是九品青莲。”
“九品青莲?”云天强压下激动,追问道。
“不错。它虽与那先天神物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便只是九品,也已是超脱此界认知的无上至宝!”
云镇天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告诫。
“此物,乃是炼制仙器的绝佳主材!其价值,远在你那株混沌草之上!”
云天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咚咚”狂跳起来。
仙器!
“小子,你听好了!”云镇天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此物与镇天鼎一样,是你最大的秘密!在你有朝一日能飞升仙界,修至太乙金仙境之前,绝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分毫!”
“否则,必有灭顶之灾!”
听到老祖这般郑重其事的告诫,云天心中凛然,连忙将镇天鼎与那株九品青莲一同收入体内,郑重应道:“小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