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默准时醒来。仓库里还弥漫着昨夜雨水带来的潮湿气息，他静静地躺着，听着另外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苏婉睡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蜷缩得像只小猫；林逸则仰面躺着，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
林默轻手轻脚地起身，开始他每日的例行工作——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画纸，将三人简单的生活用品摆放整齐，检查仓库漏雨的地方是否又积了水。这些琐事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通过维持这个小小空间的秩序，他就能控制内心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苏婉。晨光中，她的睡颜安宁纯净，与白天那个情绪起伏不定的女孩判若两人。林默感到胸口一阵熟悉的紧缩感，那种既想靠近又害怕受伤的矛盾心情。他迅速移开视线，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又起这么早。”林逸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微微一惊，随即恢复平静：“习惯了。”他注意到林逸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但选择忽略。在这个三人组成的微妙平衡中，保持距离是他唯一知道的自我保护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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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校的路上，林默习惯性地走在最后。他观察着苏婉蹦跳的步伐和林逸沉稳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却又奇异地被这种疏离感所安慰。在学校里，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仿佛只是偶然同路的陌生人。
课间时分，林默坐在教室角落，铅笔在笔记本边缘无意识地勾勒着线条。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婉身上。她正与几个女生谈笑风生，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但林默能看出那笑容中的勉强，能注意到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的小动作。
数学课后，林默注意到苏婉迅速将试卷塞进书包，眼角微微发红。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前询问，但脚步却在半途停住。那个熟悉的逃避本能攫住了他——他害怕自己的关心会被拒绝，或者更糟，被误解。
放学后，三人照例一起回仓库。苏婉异常沉默，林逸试图与她交谈，却只得到简短回应。林默走在最后，内心挣扎着。他想告诉苏婉一次考试不算什么，想分享自己也曾为数学苦恼的经历，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化作沉默。
当苏婉突然情绪爆发，甩开他们跑远时，林默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自责。他站在原地，看着林逸追去的背影，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苏婉的担忧，也有对自己懦弱的失望，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嫉妒，嫉妒林逸能够如此直接地表达关心。
那天晚上，林默没有直接回仓库。他走进一家书店，在教辅区徘徊良久，最终选了一本标注着“基础突破”的数学参考书。结账时，他的心跳加速，仿佛在做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
回到仓库，苏婉已经回来了，眼睛红肿但情绪平静了许多。林默趁她不注意，悄悄将书塞进她的书包。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他整晚心神不宁，既期待她发现，又害怕她发现后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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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仓库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林默仔细地切着蔬菜，动作精准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烹饪是他少数能够全心投入而不感到焦虑的事情之一——每一步都有明确的指令和预期结果，不会有意外的情绪波动。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苏婉看着林默拿出的小蛋糕，惊讶地问。
林默低头继续切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不特别。只是想吃了。”他不敢承认自己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不敢暴露那份过于细致的关注。
当苏婉因为这份意外的礼物而落泪时，林默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的眼泪既让他想靠近安慰，又让他想逃得更远。情感对他而言就像一场过于汹涌的洪水，他宁愿站在岸边观望，也不敢涉足其中。
分食蛋糕时，林默小心地保持与苏婉的距离，却又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嘴角沾到的奶油，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种纯粹的自然能量再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吸引着他，也恐吓着他。
夜深后，林默躺在床上假装入睡。他听着另外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内心却波涛汹涌。最终，他悄悄起身，拿出素描本，借着月光画下今天的场景：苏婉吹灭蜡烛时带泪的笑容，林逸罕见的大笑，还有那个被三人分食的蛋糕。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笔都是他不敢说出口的话语。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到内心的躁动渐渐平息，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专注作画时，苏婉曾悄悄睁开眼，在月光中注视了他片刻。而他更不知道的是，那个瞬间，苏婉眼中闪过的是何种复杂的情绪。
作画完成后，林默轻轻翻到新的一页，犹豫片刻后，开始画苏婉的睡颜。笔触比以往更加温柔，更加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的安宁。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接近的表达——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用画笔轻轻触碰那个他不敢靠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