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斯内普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浓重的乌云。
几乎瞬间,一股混合着极度震惊、滔天怒火,以及更深层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情绪,在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剧烈地翻涌、碰撞。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更是骤然变得如实质般凛冽,让本就阴冷潮湿的走廊温度骤降,仿佛连墙壁上的火把光芒都要被冻结。
“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雷昂勒先生?!”
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冰碴,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与一个黑魔王亲手制作的,承载着他邪恶灵魂碎片的魂器进行真正的交流?”你以为这是什么?”
“一场可以随时喊停的学术讨论吗?!那分明是在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是在与深渊对视,是在拿你脆弱的灵魂做赌注!稍有不慎,你就会万劫不复!”
他的愤怒对霍恩佩斯而言,就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带着强烈的保护欲和恐惧。
若是寻常学生,恐怕早已在这种气势下吓得腿软在地。
但霍恩佩斯却微微挺直了脊背,那双沉静的黑眸中不见丝毫的退缩,反而更加明亮了。
只见他依旧平静地注视着西弗勒斯,语气沉稳得令人心惊。
“我很清楚其中的风险,教授。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感受过它的邪恶与冰冷。”
“但是,我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们因为恐惧而继续选择无所作为,只会坐视情况滑向更深的,无法挽回的深渊。”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仿佛弥漫着不祥气息的走廊,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有力。
“赫敏·格兰杰被石化了,我完全可以说假如没有我的话,她将会是霍格沃茨最聪明,最可能依靠逻辑找到真相的人之一。”
“而邓布利多校长,我知道你或许不太喜欢他的一些奇怪品质,但至少有一点,起码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就是霍格沃茨最强大的依靠,但他和海格先生一起被魔法部的人带走了。”
“现在城堡里的人显然已经人心惶惶,袭击并不会就此停止,除非我们全体离校,否则下一个受害者随时可能出现。”
“而在我们的手里,却恰恰握着一个可能是唯一知晓五十年前那场悲剧真相的‘知情人’——汤姆·里德尔。”
“但如果我们因为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就不敢去触碰这唯一的线索,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大的冒险吗?”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斯内普那张因愤怒和担忧而扭曲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而且,您应该还记得,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在那封看似闲聊的信件中,曾‘无意’地提到过——霍格沃茨的密室,在五十年前确实被打开过。”
“而五十年前,恰好是汤姆·里德尔在霍格沃茨求学的时代。”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他一定知道密室的秘密,说不定他也知道里面囚禁着什么怪物,他甚至还可能知道如何再次打开它,或者……如何彻底地关闭它。”
“教授,”霍恩佩斯的语气近乎恳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邓布利多校长不在,魔法部的官员显然更关心政治影响而非真相。”
“询问里德尔,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被黑暗吞噬,就永远背对黑暗,放弃照亮前路的唯一可能。”
从始至终,斯内普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霍恩佩斯,他就仿佛要透过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他的胸膛因为压抑着剧烈翻腾的情绪而微微起伏,黑袍下的拳头紧握,指节更是苍白到了极致。
他又何尝不知道霍恩佩斯的话句句在理,直指核心。
邓布利多被带走,学校失去了最高决策者和最强大的守护者,袭击事件再次发生且目标已然逐渐指向了最有能力的学生,情况显然恶劣到了极点,几乎看不到出路。
而那本日记,明显已经成为了是已知的,与密室直接相关的,最关键的线索。
将其始终束之高阁,确实是最大的浪费和愚蠢。
但是……
让霍恩佩斯,这个他立誓要好好保护的孩子,这个与他逝去的“挚友”有着绝对千丝万缕联系,让他重新感受到生命悸动的少年,去主动与那个十六岁便已展现出惊人魔法天赋和冷酷本质的未来黑魔王进行深入交流……
这无异于将一只纯洁的、且毫无防备的羊羔,亲手推向饥饿的、狡诈的猛虎口中。
他想到了罗斯林恩……那个明明才华横溢,却为了他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而后一同加入成为了食死徒的一员,最终却因为要保护原着所谓的救世主,却……不!
那个画面就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剧痛。
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被迫的接触黑暗,而走向毁灭!
顿时,巨大的痛苦,激烈的挣扎,深沉的爱护与残酷的现实,在斯内普的心海中疯狂地撕扯、碰撞,几乎要将他理性的堤坝彻底冲垮。
他的脸色铁青,下颌绷紧得像一块岩石,那双总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眸。
此刻似乎也充满了如同风暴般的激烈冲突,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恐惧。
同意,意味着将霍恩佩斯主动送入虎口,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不同意,则可能坐视危机彻底失控,导致更多无辜者受害。
而霍恩佩斯或许同样也可能在这片失控的混乱中,因为各种不可预测的因素而受到伤害,甚至……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仿佛凝结了所有重量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走廊里死寂无声,只有墙壁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细微而持续的噼啪声,以及斯内普那越来越粗重,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呼吸声,几乎交织成了一曲令人心悸的背景乐。
最终,斯内普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力击垮,又像是做出了一个耗尽他全部心力,令他痛彻心扉的抉择。
只见他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略显油腻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变得异常疲惫和痛苦的脸庞。
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冰冷而沉重的空气,仿佛这口气承载了他所有的挣扎与无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激烈情绪,已经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凝重,以及一种同样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开口了,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研磨出来。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霍恩?”
这一次,他省略了姓氏,甚至执念了名字的前两个字,但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又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霍恩佩斯同样看着,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便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依旧不见丝毫的动摇。
“我确定,教授。这是必要的风险,为了霍格沃茨,也为了……所有被卷入这场灾难的人。”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那沉默短暂得就仿佛一瞬,又好似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最终,他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带着巨大痛苦的声音,说道:“好。我……同意。”
说着,他上前一步,瞬间拉近了与霍恩佩斯之间的距离,几乎与他面对面。
而那双深邃的黑眸正紧紧的将他锁住,仿佛要将他此刻决绝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以你雷昂勒的家族荣誉,以你对魔法的敬畏起誓!”
“无论他在交流中展现出何种姿态,说出何种看似合理的话语,你都必须保持最高度的警惕!绝对不能完全信任他说的任何一个单词!”
“保持你清醒的头脑、独立的判断力和坚韧的意志!绝对不能被他的任何言语所蛊惑!并且——”
他猛地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
“整个交流过程,我必须全程在场监督!寸步不离!我会设下我所能施展的最强大的精神防护魔法和物理隔绝结界!”
“一旦我发现你的精神状态出现任何异常的波动,或者他表现出任何试图侵蚀、控制你的迹象,我会立刻、毫不犹豫地中断交流!”
“无论你进行到了哪一步,无论你是否愿意!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明白了吗?”
霍恩佩斯就这么静静看着斯内普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合着极度担忧、深沉痛苦和极致严肃的复杂情绪。
那扑面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保护欲,似乎也触动了他的心弦。
半晌,他才郑重地,极其认真地点头,并承诺道:“我明白,教授。我会像处理最不稳定的爆炸性魔药一样谨慎。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有您在身边监督和保护,我会感到安心很多。我知道,您不会让我迷失的。”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根轻柔却无比坚韧的丝线,意外地缠绕上了斯内普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心弦,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涩。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那双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黑眸,深深地看了霍恩佩斯一眼。
然后,他就猛地转过身,不再犹豫,用魔杖精准地敲击了一下美杜莎的雕像,清晰地吐出了通行口令。
顿时,厚重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那间阴冷、熟悉,弥漫着复杂魔药气味的办公室。
斯内普侧身,用眼神示意霍恩佩斯先进去。
当霍恩佩斯迈步走入那片相对安全的领域后,斯内普这才紧随其后踏入。
厚重的石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坚定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就仿佛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恐慌和不确定性的世界,也将他们与即将开始的,吉凶未卜的深渊对话,一同封锁在了这片寂静的空间里。
地窖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壁炉里的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燃烧得格外安静。
而一场主动的、与黑暗的正式对话,就即将在这片被严密守护的寂静与外部汹涌的危机中,悄然拉开帷幕。
至于霍恩佩斯的灵魂,他将直面来自五十年前的,年轻黑魔王的“低语”与“诱惑”。
在希望与毁灭,真相与谎言面前,仅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