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被命运锁链牢牢困住，贴在石碑底部不断扭曲挣扎，发出低沉的冷笑。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腐朽的气息。林羽握紧短刀，指节发白，但没有上前。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三眼金猊不少力量，此刻它站在原地，额间竖瞳微微颤动，周身金光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厉。
唐舞麟喘着粗气，八蛛矛缓缓收回体内，骨甲表面裂开几道细纹。他看了眼林羽，又看向三眼金猊，低声问：“它……还会出来吗？”
三眼金猊没回答，只是抬起手，一道金光扫过地面封印的裂缝。那黑影猛地一震，像是被烫到一般缩进石碑深处。残角的嗡鸣减弱了些，但仍在轻微震动。
林羽察觉到它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体内有东西在拉扯。他后退三步，将短刀插回腰间，双手垂下，示意自己不会再动手。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石，通体幽蓝，表面凝结着霜花。他蹲下身，把晶石轻轻放在地上，往前推了几寸。
“这是寒髓晶。”他说，“雪帝给我的。她说这种东西，能稳定位面波动。”
三眼金猊的目光落在晶石上，瞳孔微缩。它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声音比之前低了许多，不再冰冷刺骨。
林羽抬头看着它：“我不是为了帮你才来的。我是为了阻止封印崩塌。如果这里出事，整个星斗大森林都会乱，人类也会遭殃。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三眼金猊盯着他，许久才道：“你们人类，总说同一条船。可每次船要沉的时候，第一个跳下去抢救生筏的，也是你们。”
林羽没反驳。他只是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我也没指望你立刻相信。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选择。”
唐舞麟这时也走上前，站到林羽身边，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但语气坚定：“我们不是来夺什么的。如果真想抢，刚才就不会听你指挥。”
三眼金猊低头看了看那块寒髓晶。晶石上的霜花开始融化，一缕缕寒气渗入地面，顺着裂缝蔓延进去。残角的震动进一步减缓。
它终于迈出一步，走到晶石前，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一丝微弱的共鸣从它额头竖瞳传出，与晶石产生呼应。
“这东西……确实来自极北。”它低声说，“纯净的冰能，没有被污染。”
林羽点头：“雪帝说过，真正的力量不需要吞噬别人来证明。”
三眼金猊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守着这块残角吗？”
林羽摇头。
“因为它是锚点。”三眼金猊说，“星斗大森林的命运之锚。而我，是承载这个命运的存在。”
它抬起右爪，指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裂痕，像是皮肤下的光芒在缓慢溢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撕裂声。
“我在被排斥。”它说，“这片森林正在拒绝我。我的存在本身，成了不稳定因素。”
唐舞麟皱眉：“什么意思？你是魂兽之王，怎么会……”
“我不是王。”三眼金猊打断他，“我是容器。三千年前，上一代命运载体陨落后，这份责任落在我身上。我继承了它的记忆、它的使命，还有它的伤。但现在，位面规则变了。有人在暗中篡改封印结构，让命运之力失衡。我体内的力量开始反噬，就像身体里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骨头。”
林羽听得心头一紧。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金色身影跪在血泊中，手中握着断裂的龙骨。那是不是就是上一任命运载体的结局？
“所以你刚才那么紧张我们靠近残角？”他问。
“因为它在呼唤替代者。”三眼金猊冷冷道，“谁触碰它，谁就可能成为下一个容器。而大多数人类，只想夺取这份力量，而不是承担代价。”
林羽明白了。它不是怕他们抢，是怕他们不懂后果。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唐舞麟问，“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找个地方休养？”
“离开？”三眼金猊冷笑一声，“一旦我脱离这片区域超过十二个时辰，封印就会彻底松动。到时候不只是魂兽暴动，整个大陆的地脉都会紊乱。地震、火山、气候崩溃……你们人类的城市也会一个接一个陷落。”
空气安静下来。
林羽看着它胸前那道裂痕，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还能撑多久？”
三眼金猊没直接回答，而是抬起爪子，轻轻按在石碑边缘。刹那间，周围地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丝，像是蛛网般连接向四面八方。每一根光丝都在微微颤抖，有的已经断裂。
“三百二十七条连接线。”它说，“每天断一根。等最后一根断了，我就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强行融合残角，让自己彻底变成封印的一部分；要么放弃职责，让一切崩塌。”
林羽估算了一下时间。不到一年。
“就没有别的办法？”他问。
“有。”三眼金猊盯着他，“找到那个篡改封印的人，切断他的影响源。或者……找到新的平衡方式，让我不再被排斥。”
林羽思索片刻：“你能感知到干扰源的位置吗？”
“不能。”三眼金猊摇头，“干扰是分段式的，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涌来。每次都在不同方位。但我能确定一点——那个人懂得命运法则，而且和深渊有关。”
唐舞麟突然想起什么：“刚才那个黑影……它的声音，很像幽冥教主。”
三眼金猊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但他不该有能力触及这种层级的封印。除非……他背后有人。”
林羽眼神一沉。深渊圣君的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
就在这时，周围的雾气开始翻涌。一头头魂兽从林间走出，鹿、狼、猿、鹰……形态各异，却都朝着三眼金猊的方向靠近。它们没有攻击姿态，反而显得焦躁不安，围着它打转，低吼声此起彼伏。
“它们怎么了？”唐舞麟警惕地后退半步。
“它们感应到了。”三眼金猊闭上眼睛，“我的生命力在流失。作为命运载体，我和这片森林共生。我越虚弱，它们就越混乱。”
一头年迈的虎形魂兽走到最前面，用头轻轻蹭了蹭三眼金猊的腿。后者睁开眼，抬爪抚过它的头顶，动作竟有几分温柔。
林羽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我们可以帮你。”
三眼金猊转头看他：“你们？两个魂宗，凭什么？”
“凭我见过雪帝的本源。”林羽说，“也凭我曾在极北之地签下‘冰火两仪’的契约。如果你愿意信任一次，我可以试着进入残角，查清封印被改动的痕迹。”
三眼金猊冷笑：“你以为残角是随便能进的地方？每一道意识探入，都会承受万针穿脑之痛。上一个尝试的人，疯了三天才断气。”
“我知道风险。”林羽平静地说，“但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唐舞麟拍了下他的肩膀：“算我一个。八蛛矛能护住神识，不至于让你彻底失控。”
三眼金猊盯着他们，许久未语。最终，它抬起爪子，指向林羽：“你体内的烙印，和残角共鸣。这不是偶然。你接近它时，我没有阻止，是因为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林羽坦然迎上它的目光：“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风穿过树林，吹散了最后一层薄雾。阳光斜照下来，落在那块寒髓晶上，折射出淡淡的蓝光。
三眼金猊缓缓抬起前爪，按在残角上方。一道金光从它掌心落下，覆盖住石碑表面的裂痕。
“我可以让你接触残角。”它说，“但只有一个条件——如果你在里面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不准带走任何记忆碎片。”
林羽点头：“我答应。”
“还有。”三眼金猊盯着他，“一旦你出现掠夺意图，我会立刻切断你的神识连接，哪怕你会变成白痴。”
“明白。”
三眼金猊不再多言，爪心金光骤然增强。残角开始剧烈震动，裂缝中泛起一层朦胧光晕。
林羽深吸一口气，伸手向前。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残角的瞬间，他胸口的烙印猛地一烫，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