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圣樱高中高二年级组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战时状态”。物理竞赛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所有参赛者都绷紧了神经。但对于苏妩而言，这种紧张感中还掺杂着一种更加微妙、更加令人心跳加速的因子——顾衡，以及他口中那个如影随形的“报酬”。
活动室成了两人的主要战场。
夕阳的余晖每天准时透过高大的窗户，将室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的油墨味、粉笔灰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高强度的思维碰撞。
顾衡依旧是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样。他通常比苏妩早到，懒散地靠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外文标题的物理专着，或是闭目养神。但当苏妩抱着习题集和那本深蓝色笔记本走进来，坐在他指定的前排位置时，他身上那种慵懒的气息便会瞬间收敛。
他会走到她桌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习题册上难度最高、陷阱最多的题目上。
“这个。”
“十分钟。”
“解不出来……”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稳，目光却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未尽的威胁——“算违约”——如同无形的紧箍咒，让苏妩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叮！目标顾衡当前好感度：94.5%（稳定增长）。】甜甜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苏妩咬紧牙关，摒弃所有杂念，全身心投入到题目中。顾衡的笔记本被她翻得几乎要散架，那些清晰锐利的字迹和精妙的思路成了她对抗他“压迫”的最强武器。她强迫自己更快地思考，更精准地抓住关键点。有时卡壳严重，顾衡会像第一次那样，走到她身侧，微微俯身，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点破迷障，或是用笔在草稿纸上利落地画出关键的示意图。他的气息靠近时，苏妩的心跳总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但巨大的解题压力和“履约”威胁又会让她立刻清醒，逼迫自己跟上他的思维节奏。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形成。
顾衡抛出的题目越来越难，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从经典力学到电磁学，再到初步的相对论思想和量子概念。他的引导方式也越发精炼，往往一个关键词，一个眼神示意，苏妩就能心领神会，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解。
而苏妩的进步速度，也肉眼可见地惊人。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被难题压得手忙脚乱，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和自信。她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法解题，偶尔甚至会提出一些让顾衡也微微侧目的、带着独特视角的见解。当一道极其刁钻、融合了多个知识点的难题被她成功攻克时，她会忍不住扬起小脸，看向顾衡，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认可的期待。
顾衡的目光会落在她写满清晰步骤的草稿纸上，停留几秒。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薄唇会极其细微地放松一下，深黑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清晰的、纯粹的欣赏。有时，他会极其吝啬地吐出两个字：“尚可。”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却足以让苏妩心底泛起巨大的满足感，仿佛比解出题本身还要有成就感。
【叮！甜甜分析：目标顾衡当前好感度：95%！宿主，‘知识战场’战略初见成效！】
然而，平静的“知识战场”下，“报酬”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每天傍晚，当苏妩放下笔，宣告今日“战斗”结束时，顾衡总会适时地出现，拿起她的书包，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活动室，走向梧桐树下的机车。
机车行驶在暮色中的街道上。苏妩环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温暖的后背。疲惫的身体在晚风中放松，但精神却因为一天的思维激荡而异常活跃。她有时会忍不住和他讨论刚才遇到的难题，或者分享自己突然想到的某个解题技巧。顾衡通常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在她思路跑偏时，用极其简短的话语将她拉回正轨。
机车停下。苏妩准备下车。
顾衡总会摘下头盔，侧过身。路灯的光线勾勒着他冷硬的轮廓，深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深邃。他会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和……期待。
“今天……”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磁场叠加的临界点，处理得不错。” 或者 “能量转换的思路，比昨天清晰。”
然后，是那永远不会缺席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结尾：
“继续保持。”
“加油。”
“我……”
他微微倾身，拉近距离，目光锁住她瞬间绷紧的神经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薄唇勾起那抹熟悉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期待我的报酬。”
每一次！每一次！毫无例外！
苏妩从最初的羞愤欲绝、落荒而逃，到后来的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再到如今……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点……习惯了？虽然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还是会发烫，但那种纯粹的恐慌感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羞恼和一丝隐秘悸动的复杂情绪。
她不再每次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车逃跑。有时，她会强作镇定，抱着笔记本，梗着脖子，回敬一句：“顾老师，竞赛还没开始呢！‘报酬’的事，等考完再说！” 然后才快步走向家门。虽然背影依旧带着点仓促，但至少……没再摔跤。
每当这时，顾衡看着她强装镇定的背影，深黑的眼眸里总会浮现出浓烈的笑意和愉悦。他并不急于逼迫，他享受着这种步步紧逼、看着她从羞愤挣扎到逐渐适应、甚至开始尝试“讨价还价”的过程。这本身，就是“报酬”的一部分。
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学习模式，也让两人的关系在班级乃至年级里变得更加微妙而引人注目。
课间，当苏妩皱着眉啃一道竞赛题时，顾衡偶尔会经过她的座位，指尖看似随意地点一下她卡壳的地方，或者丢下一句：“受力分析错了，看摩擦力方向。” 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开，留下苏妩对着他点过的地方恍然大悟，以及周围同学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放学后，两人总是最后离开教室，一前一后走向实验楼的身影，成了圣樱一道新的风景线。论坛上关于“竞赛cp”、“学神夫妇”的帖子热度居高不下，各种偷拍两人在活动室窗边相对而坐、专注解题的照片被疯狂转发，配文都是：“这该死的知识氛围感！”、“磕死我了！眼神拉丝！（虽然可能只是在看题）” 、“顾神在线辅导，苏妩进步神速！这是什么神仙搭档！”
李薇看着论坛上那些照片和苏妩在课堂上越来越自信的解题表现，眼神更加复杂，嫉妒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但在顾衡那无形的、冰冷的威慑力下，她不敢再有任何挑衅的举动。
林小雨则成了苏妩唯一的“吐槽”出口。
“妩妩！你看论坛了吗？你们俩在活动室那张夕阳下的剪影绝了！”
“顾衡真的每天都在给你开小灶？他凶不凶？有没有借机……嗯？”林小雨挤眉弄眼。
“妩妩，说真的，我感觉顾衡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啧，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林小雨信誓旦旦。
苏妩每次都红着脸打断她：“别瞎说！我们只是在准备竞赛！” 但心底深处，却因为林小雨的观察而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
竞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活动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模拟试卷的难度一次比一次高，时间一次比一次紧。
这天下午，一份难度极高的模拟卷发了下来。苏妩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题目和复杂的图形，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
顾衡坐在她对面（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靠窗，而是坐在了她对面），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不再是审视或压迫，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无声力量的支持。
苏妩全神贯注，笔尖在试卷上飞快移动。遇到难题时，她紧蹙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顾衡的目光会落在她卡壳的题目上，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提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思考、挣扎、尝试突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苏妩终于放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时，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她抬头，对上顾衡的目光。
他没有问“解完了？”，也没有立刻看她的试卷。他只是看着她因为高度集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明亮得如同星辰的眼眸，深黑的眼底流淌着清晰可见的欣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站起身，走到她桌边，拿起那份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试卷。他快速地浏览着，指尖划过她清晰的解题步骤。遇到她巧妙突破的难点时，他的嘴角会极其轻微地上扬一下；看到她因疏忽犯的小错误时，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
看完最后一道题，他放下试卷。目光重新落回苏妩带着期待和一丝紧张的脸上。
“最后一道力学综合，”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活动室里响起，“能量守恒转换点，处理得很漂亮。”
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
“比我想象中快。”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苏妩全身！比“尚可”更高的评价！还有……“比想象中快”！这简直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动听的话！巨大的成就感和被认可的喜悦让她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然而，顾衡的下一句话，如同精准的冷水，瞬间浇醒了她：
“错误有三处。”
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试卷上，“这里，矢量方向标反。这里，有效值计算失误。这里，临界条件忽略。”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带着一种严师的苛刻。
“下次注意。”
“时间不多了。”
苏妩高涨的情绪瞬间被拉回现实，看着那被点出的错误，小脸垮了下来。果然……还是不够完美。
顾衡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嘟起的嘴唇，深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拿起两人的书包，动作自然。
“走了。”
苏妩蔫蔫地跟在他身后。
梧桐树下，机车旁。
顾衡戴上头盔，侧身看着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苏妩。
晚风吹拂着她颊边的碎发。她抱着笔记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顾衡沉默了几秒。就在苏妩以为今天不会有那句“例行公事”时——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为温和的磁性（虽然依旧很简短），穿透了头盔的阻隔：
“进步很大。”
“别灰心。”
“还有时间。”
苏妩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他……他这是在安慰她？
顾衡的目光在她惊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刚才那温和的语调只是她的错觉。他发动了机车。
引擎的轰鸣声中，苏妩跨坐上去，环住他的腰。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将脸贴上去，而是微微直起身，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边缘，带着一丝试探和……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顾老师……”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鼻音。
“我要是……竞赛考砸了……”
“那个‘报酬’……”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能不能……打个折？”
顾衡握着车把的手瞬间一紧！机车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他猛地侧过头！隔着头盔深色的护目镜，苏妩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穿透镜片的目光，如同骤然凝聚的冰风暴，带着浓烈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强势，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低沉、冰冷、带着绝对命令口吻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想都别想！”
“苏妩……”
“你欠我的……”
“一分都不能少。”
轰——！！！
巨大的压迫感和一种……莫名的、被彻底标记归属的悸动瞬间席卷了苏妩！她吓得立刻将脸死死埋回他背上，手臂用力收紧，再也不敢提“打折”两个字。
机车平稳地驶向苏家。暮色四合。
苏妩埋在他背上，心跳如雷。竞赛的压力，顾衡步步紧逼的“报酬”宣言，他偶尔流露的欣赏和刚才那冰冷的警告……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而前方的顾衡，感受着背后那颗鸵鸟般埋起来的、滚烫的脑袋，深黑的眼眸在头盔的遮掩下，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和一丝……势在必得的愉悦。
打折？
他的报酬，从来都是全款。
一分都不能少。
她的人，他也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