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堪堪过了正中，林默自外门练剑场缓步而出。弥漫场中的灵雾被愈发炽烈的阳光蒸得稀薄，如同贴地铺开的一层半透明白纱，行走其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丝丝缕缕精纯的灵力，“滋滋” 地顺着鞋底向上蔓延，渗入经脉。场中弟子们的呼喝声与铁剑破风之声，混杂着灵草被踩踏后散发的独特清芬，随风飘来，构成一派喧腾的修炼景象。然而林默心中却无半分留恋，那式“流影刺”始终差了毫厘的滞涩感，如同骨鲠在喉，让他无心他顾，转身便朝着更为幽静的后山行去。
青木门后山，素来是弟子罕至之地。一来距离外门聚居区路途不近，二来传闻深处有低阶妖兽蛰伏，寻常练气期弟子若无同伴，绝不敢轻易涉足。但林默如今已是筑基期修为，加之有灵阶流云剑傍身，自然无惧。他沿着那条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蜿蜒石阶，步步向上。两侧是遮天蔽日的千年青檀古木，虬枝盘错，繁茂的枝叶将大部分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投下无数晃动着、跳跃着的细碎光斑。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灵鸟，“啾” 地一声从密林深处惊起，留下一串清越的啼鸣，旋即没入更深的绿意之中，更衬得这后山幽邃宁静。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平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约一人高的黝黑试剑石，石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剑痕，无声地诉说着曾有前辈在此挥洒汗水的过往。平台四周，生长着数株罕见的灵桦树，树干笔直，树皮光滑，散发着一种温和而持续的灵力波动，呼吸之间，只觉得肺腑舒畅，灵台清明，正是静心悟剑、打磨细节的绝佳所在。
林默解下背负的灵阶流云剑。深棕色的剑鞘古朴无华，唯有那淡青色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他屈指在剑鞘上轻轻一弹，“锃——” 一声清越悠扬的剑鸣响起，长剑应声出鞘。银蓝色的剑身在斑驳树影下，流淌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寒光，剑身上天然形成的流云纹路，随着林默灵力的缓缓注入，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悄然流转。
“开始。” 林默低语一声，凝神静气，双足不丁不八，沉稳立于地面。手腕微旋，流云剑随之划出一道完美的淡青色弧光，正是“流影刺”的起手式。
“嗤——！”
剑锋撕裂空气，带起一阵短促而凌厉的微风，吹得平台边缘几丛坚韧的灵草微微伏低了身子。林默的动作不可谓不娴熟——自血煞宗分舵一役后，他每日必抽出时间，将这“流影刺”反复锤炼数十遍，剑招轨迹、灵力运转路线早已烂熟于心。然而，那股细微的、只在剑招转换瞬间出现的灵力滞涩感，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困扰着他。仿佛奔涌的溪流，在某个转弯处，总会遇到一颗看不见的顽石，使得水势为之一顿，失了那份一往无前的顺畅。
“咻——” 剑尖精准地点在试剑石上，留下一个深约半寸的小孔。附着其上的灵力，大部分成功贯入石体，却仍有一小部分，如同不受控制的野马，在最后关头逸散于空气之中，未能尽全功。林默眉头紧锁，收剑后退半步，脑海中回荡起老执事李伯昔日指点基础剑法时的话语——“剑招是骨，灵力是血，骨血相融，方能发挥极致威力”。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剑。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如同慢动作回放，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细细感知着灵力在经脉中的奔流轨迹。当“流影刺”由极动转为极静，再由静转动，准备衔接下一式横斩的刹那，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灵力流在行至手腕关键窍穴时，确实会出现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顿挫，使得剑招慢了半分，威力也随之弱了一成！
“症结……究竟在何处？” 林默收剑而立，抬手用袖口拭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阳光，照亮了他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专注。他对于剑道，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真与执着，任何一点瑕疵，若不将其剖析明白、彻底解决，便如芒在背，难以心安。
就在他沉浸于思索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某种硬物规律敲击石阶的 “笃…笃…笃…” 之声。林默心中一凛，瞬间转身，流云剑横于身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来人——后山僻静，不得不防。
待看清来人面容，林默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连忙收剑，执弟子礼，恭敬道：“弟子林默，见过李执事。”
来人正是外门的老执事李伯。他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在头顶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固定。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袖口与下摆处打着同色补丁的灰色布袍，虽显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手中拄着一根枣木拐杖，那杖头因常年摩挲，已是光滑如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李伯曾是外门颇负盛名的剑术教头，如今年纪大了，便退下来管理外门庶务。林默初入外门时，一身基础剑法便是由李伯亲手打下根基，可谓半师之恩。
李伯笑着摆了摆手，枣木杖在青石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必多礼。老夫不过是闲来无事，来后山走走，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方才远远瞧见你在此练剑，剑光吞吐间似有凝滞，可是那‘流影刺’遇到了关隘？”
林默点头，对此并无隐瞒：“执事慧眼。弟子确实感觉‘流影刺’在招式转换衔接之处，灵力运转总有片刻不畅，滞涩难通，还请执事指点迷津。”
李伯缓步踱至那块布满剑痕的试剑石旁，围着它慢慢转了一圈，苍老的手指拂过石面上深浅不一的痕迹，目光中流露出追忆之色。片刻后，他看向林默，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再将这‘流影刺’，从头至尾，慢演一遍予老夫看看。”
“是。” 林默应声，再次举起流云剑。这一次，他将动作放得极缓，每一个细微的角度变化，每一次手腕的翻转，乃至灵力在体内隐隐流动的轨迹，都清晰地展现在李伯眼前。从起手式的蓄势，到刺击时的爆发，再到转换横斩的衔接，一丝不苟。
李伯眯着眼，枯瘦的手指随着林默的剑招，轻轻在拐杖上敲击着节奏。直到林默最后一式使完，收剑而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你这剑招，形、意、力，皆已具备，架子端得极正，灵力输出也足够平稳雄浑。然而，你差在了最关键的一个字——‘聚’。”
“聚？” 林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错，正是‘聚’。” 李伯肯定地点了点头，走近几步，伸出一根手指，虚点向林默持剑的手腕，“你在剑招转换，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刹那，周身灵力乃是自发散布于整条手臂，乃至手腕经脉之中。此乃常理，却非至理。你需细想，剑招之威，其锋芒所向，最终落于何处？”
不待林默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在于剑尖！你将十成灵力，分散于手臂各处，待传至剑尖，还能剩下几成？此消彼长，转换之时，灵力调度不及，自然便会产生你所说的滞涩之感。”
他顿了顿，手中枣木拐杖在地上随意一划，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如同剑痕：“你不妨换一种思路。在剑招将转未转之际，便有意识地将周身流转之灵力，尽可能汇聚、压缩，凝于剑尖一点！而手腕臂膀，只需留存维系剑招轨迹、保证其不变形走样的基础灵力即可。此理，便如同疏导水流——你将水管出口捏紧，水流方能激射而出，去势更疾，力道更猛！灵力运用，亦是此理。”
林默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豁然开朗！他之前一味追求灵力在经脉中运行的“顺畅”，却从未想过，这“顺畅”之上，还需一个“导向”与“凝聚”！剑尖方是最终破敌之处，将绝大部分灵力提前汇聚于此，非但能减少在传输过程中的无谓损耗，更能使得剑招转换时，因力量核心明确、调动距离缩短而变得无比顺畅自然！老执事这“聚”字诀，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弟子明白了！多谢执事指点！” 林默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再次举起流云剑，依照李伯所言，重新演练。
这一次，当他将“流影刺”全力刺向试剑石后，并未急于转换横斩，而是心神沉凝，意念引导着经脉中奔腾的灵力，如同百川归海，齐齐朝着流云剑的剑尖疯狂涌去！刹那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均匀散布在手腕、小臂的灵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攫取，化作一股更为凝聚、更为精纯的力量洪流，悍然注入剑尖！剑身之上，那些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流云纹路，骤然爆发出莹莹清光，光芒流转，几欲透剑而出！
“就是此刻！” 林默心念电转，手腕以一种无比自然圆融的姿势，轻轻一旋！流云剑由极速前刺，转为凌厉横斩——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滞涩感！那汇聚于剑尖的磅礴灵力，如同找到了最佳宣泄口，顺着剑势的引导，酣畅淋漓地奔涌而出！剑光划过空气，竟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 “咻——！” 声，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半分！
“砰！”
剑刃狠狠劈砍在试剑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石屑微飞，一道深达一寸有余、边缘整齐光滑的剑痕，赫然出现在石面之上！更为难得的是，这一次，灵力没有丝毫逸散，完完全全、结结实实地轰入了试剑石内部！
林默收剑，目光先是落在那道深刻的剑痕上，随即又看向手中光华内敛的流云剑，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畅快而振奋的笑容：“成了！李执事，弟子成功了！”
李伯抚着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不错，不错。悟性上佳，一点即透。你这孩子，心性坚韧，毅力过人，只是有时过于执着于宏观脉络，反而忽略了这些决定成败的细微之处。剑法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弟子谨记执事教诲。” 林默躬身，语气无比恭敬。他深知，老执事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则是点破了他修行路上的一层重要窗户纸，其价值，远胜于一部高深的剑诀秘籍。
李伯又驻足观看了林默演练数遍“流影刺”，见其剑招转换愈发圆融无暇，剑光也愈发凝练锐利，威力肉眼可见地提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依老夫看，如今你这‘流影刺’，威力比之先前，至少提升了二成有余。好生巩固，勤加练习，日后实战，定能成为你的杀手锏。好了，老夫还有庶务需处理，便不在此打扰你练剑了。”
“弟子送您。” 林默连忙说道，便要上前搀扶。
“不必了，” 李伯摆了摆手，拄着拐杖，转身沿着来时的石阶，缓步而下，“你专心练你的剑。外门大比在即，莫要辜负了自身的天赋与努力。” 话音落下，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便渐渐隐没在灵桦树婆娑的树影之后，唯有那 “笃…笃…” 的拐杖声，不疾不徐，渐行渐远，最终归于寂静。
林默独立平台，望着李伯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流云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冰凉与踏实，深吸一口混合着草木清香的灵气，再次沉入到忘我的修炼之中——这一次，他定要将这脱胎换骨的“流影刺”，锤炼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霎时间，平台上剑光大盛！银蓝色的剑影与淡青色的灵力光华交织缠绕，化作一道令人目眩神驰的流动光带。“咻——咻——咻——” 凌厉的剑啸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试剑石上的剑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加深。林默的身形越来越快，剑招衔接如行云流水，再无半分窒碍。灵力随心而动，汇聚于剑尖，爆发于刹那，整个人仿佛与手中之剑融为一体，进入了某种奇妙的物我两忘之境。甚至连平台周围的天地灵气，都似乎受到了牵引，随着他那玄奥的剑势，缓缓盘旋流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然西斜，将后山拉出长长的、斑驳的阴影。林默方才收势停剑，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深蓝色的弟子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但他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感到一种灵力充沛、通体舒泰的酣畅淋漓之感——丹田气海之中的灵力，似乎也因此番锤炼而变得更加凝实精纯，距离那筑基中期的门槛，仿佛又悄然靠近了一步。
他心念微动，唤出系统面板。只见灵阶流云剑的熟练度，已从之前的 55\/200 跃升至 70\/200。更有一行新的提示浮现：“流影刺威力提升20%，战斗效率+15%”。
“好！” 林默忍不住低喝一声，用力握了握拳，眼中精光闪烁。此次后山练剑的收获，远超他的预期。
恰在此时，一阵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清脆婉转、带着几分欣喜的女声，自石阶下方传来：“林师兄！”
林默循声抬头，只见苏清颜正沿着石阶袅袅而上。她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外门弟子常服，衣料看似普通，却在行走间泛着如水波般的柔光。领口与袖口处，以更浅的丝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灵草缠枝纹样，低调中透着难言的秀雅。一条浅绿色的丝绦，松松地系在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末端坠着两颗小小的、润泽的生绿玉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如云青丝并未过多装饰，只松松地挽了一个慵懒而随性的髻，斜斜插着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固定。几缕不听话的墨发，调皮地垂在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两侧，随着她登阶的动作，微微飘拂。
夕阳的余晖，恰好穿过层叠的枝叶，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为那完美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本就莹润剔透的肌肤，在光晕映照下，更显得吹弹可破，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她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在看到林默的瞬间，眼底便自然而然地漾开了盈盈笑意，唇角微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恰到好处的梨涡，仿佛盛满了蜜糖。
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编工精巧的竹篮，篮子上覆盖着一块素雅的淡蓝色细纱布，隐约可见其下圆润饱满的轮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果物清香。
“林师兄，你果然在这里。” 苏清颜踏上平台，微微停下脚步，气息因攀登而略有些不稳，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她抬手，极为自然地将颊边那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拢至耳后，纤细莹白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自己微热的耳垂，那处肌肤立刻敏感地透出更深的粉色。
“清颜师妹，你怎么寻到此处来了？” 林默见她额角沁着细汗，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寻找，心中微暖，上前几步，极为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些许凉意。“这是……？”
“我见师兄清晨自练剑场离开时神色专注，便猜想你定是来了这后山僻静处打磨剑招，” 苏清颜嫣然一笑，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叩击卵石，清脆悦耳，“上午我去灵膳房帮忙，李婆婆塞给我好些新摘的胭脂果和灵莓，品相极佳。我想着师兄练剑辛苦，最耗心神体力，便挑了些最好的给你送来。还有……” 她说着，伸出玉白的手指，轻轻掀开篮子上覆盖的蓝纱，“这是我今晨试着用新晒的温肠草嫩叶粉末，混合灵蜜与上等灵谷粉做的温肠糕，火候掌握得刚好，师兄练剑间隙可以垫一垫，也能温养肠胃。”
竹篮内，两个油纸包整齐摆放。一个包裹着数十颗红艳欲滴、宛如极品红玛瑙般润泽的胭脂果，表皮上还挂着灵动的露珠；另一个则盛着切成小巧菱形的淡黄色糕点，正是温肠糕，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清香与灵谷特有的甜香。
林默拈起一块温肠糕，放入口中。糕点入口软糯适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甜，温肠草特有的微苦药味被灵蜜巧妙中和，只余满口温润醇厚的余香。咽下后，一股温和的暖意自胃部缓缓扩散开来，熨帖着因持续练剑而略感疲惫的身躯。“味道很好，有心了，清颜师妹。” 他由衷赞道。
苏清颜见他喜欢，眸中的笑意愈发灿烂明亮，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师兄喜欢就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块布满新痕的试剑石，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方才我在山下，便隐约见到平台上有极为凌厉的剑光闪烁，似乎比往日更具威势？可是师兄的‘流影刺’有所突破了？”
“确是有所精进，” 林默心情颇佳，将方才李伯执事指点“聚”字诀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与苏清颜听，“如今灵力汇聚于剑尖，转换之间再无滞涩，威力确实提升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 苏清颜闻言，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抚掌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有荣焉，“师兄，我……我能否有幸，观瞻一番你精进后的‘流影刺’？” 她稍作迟疑，随即眼眸一亮，提议道，“或许，我可以用青鸾阵盘，布下一座模拟敌阵，助师兄进行实战演练？前些时日我恰好钻研出阵盘的一种新用法，可以模拟出具有练气后期修为的灵力虚影，攻击方式亦可预设，正好可以用来检验剑招在应对围攻时的实际效果。”
林默略感意外，随即欣然点头：“如此甚好，那便有劳清颜师妹了。” 他深知苏清颜于阵法一道天赋极高，造诣深厚，若有她这模拟敌阵辅助，对于检验和巩固新悟的剑招，无疑大有裨益。
苏清颜见他应允，唇边笑意更深。她自储物袋中取出那面青鸾阵盘——盘体呈温润的青绿色，不知是何灵木所制，其上铭刻的阵纹繁复而玄奥，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灵光。她蹲下身，将阵盘小心放置在平台中央，伸出纤纤玉指，在那核心阵纹之上轻轻一点，一缕精纯的灵力随之注入。
“嗡——”
阵盘发出一阵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之声，其上刻画的阵纹依次亮起，散发出柔和的淡青色光辉。一道半透明的、如水波般荡漾的光罩，自阵盘边缘迅速扩散开来，笼罩了平台近半的区域。紧接着，光罩之内，灵光汇聚，迅速凝成了三道淡青色、略显虚幻的人形身影。这些灵力虚影手持同样由灵力构成的虚拟长剑，身形微躬，摆出了标准的进攻姿态，眼神（虽为虚影，却模拟出了逼真的神采）锐利，锁定了光罩之外的林默。
“好了，林师兄，” 苏清颜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并未沾染灰尘的双手，“这三道虚影，其攻击模式是我参照外门弟子常用的几种基础剑法设定的，会从不同角度发起攻击。师兄可尽情施展‘流影刺’与之周旋，检验剑招成效。我会从旁控制虚影的强度与攻击节奏，断不会让师兄涉险。”
她亭亭立于光罩之外，双手虚托着阵盘底部，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光罩内的虚影动态。淡青色的裙摆，被山间微凉的晚风轻轻拂动，勾勒出少女窈窕动人的身姿曲线，偶尔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线条优美的脚踝，以及其下那双素雅的白色布靴，整个人显得轻盈而灵动，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林默迈步踏入光罩范围，手中流云剑发出轻微的颤鸣，仿佛在渴望着战斗。“那我便开始了。”
“嗯！” 苏清颜重重点头，指尖在阵盘边缘某个符文上轻轻一划，“虚影，攻！”
指令既下，光罩内的三道灵力虚影骤然发动！它们步伐迅捷，手中虚拟长剑或直刺，或斜撩，或横扫，分取林默上、中、下三路，角度刁钻，配合默契，赫然是模拟实战中的合击之术！
林默目光沉静，不慌不忙。眼见三道剑光袭至，他手腕灵巧一转，流云剑随心而动，划出一道比以往更加凝聚、更加迅疾的淡青色剑光——正是经过“聚”字诀锤炼后的“流影刺”！剑尖之处，灵力高度压缩，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寒芒，速度更是快得只留下一线残影！“咻！” 一声轻响，剑尖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直刺他胸口那道虚影的“心脏”位置！
“啵——”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那道虚影应声而散，化作一缕精纯的青色灵气，回归于阵盘之中。
一击奏效，林默脚步瞬动，身形如游鱼般向侧面滑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横扫下盘的剑光。与此同时，他剑招毫不停滞，由极速前刺转为凌厉横斩——转换之间，圆融流畅，再无半分先前那微不可查的凝滞！那汇聚于剑尖的灵力，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剑势自然流转，“砰！” 一声闷响，狠狠斩在第二道虚影的腰腹之处！
第二道虚影也随之溃散。
第三道虚影见同伴瞬间被“击杀”，模拟出的“情绪”似乎更为“狂暴”，剑势更加凶猛，虚拟铁剑带着“呼呼”风响，朝着林默当头劈下！林默眼神一凝，体内灵力疯狂涌向剑尖，将“聚”字诀催谷到当前所能掌控的极致！流云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再次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闪电！
“嗤——！”
剑光过处，第三道虚影的“眉心”被瞬间洞穿，旋即也化作灵气消散。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林默持剑立于光罩中央，周身气息平稳，剑招如行云流水，灵力运用效率极高，没有丝毫浪费。
“太好了！林师兄！” 苏清颜站在光罩外，忍不住轻轻鼓掌，俏脸上满是欣喜与赞赏之色，眼眸亮得惊人，“方才那几式‘流影刺’，无论是速度、力道，还是时机的把握，都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尤其是灵力凝聚于剑尖后，穿透力与瞬间爆发力提升极为显着！若是实战之中，定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林默收剑走出光罩，心中亦是颇为满意此次演练的结果：“此番能清晰检验出成效，多亏了师妹你这模拟敌阵相助。否则，仅凭对着死物试剑，终究难窥全貌。”
“师兄过谦了，我不过是略尽绵力，关键还是师兄悟性超绝，一点即透。” 苏清颜浅笑回应，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有荣焉的小小骄傲，仿佛林默的进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内，“师兄，我们……再演练几次可好？此次，我将虚影的强度再提升些许，模拟练气后期巅峰的弟子，攻势会更加绵密凌厉，如此更能贴近实战。”
“好。” 林默自无不可，再次踏入光罩之中。
苏清颜凝神静气，指尖在阵盘上连连点动，调整着符文。光罩内的灵力波动顿时变得更强，新凝聚出的虚影更加凝实，动作也更加迅捷狠辣。林默不敢怠慢，将身法施展到极致，流云剑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银蓝电光，在光罩内纵横穿梭，与三道虚影战作一团。苏清颜则全神贯注于阵盘操控之上，时而微调虚影攻击角度，时而出声提醒：“师兄，左侧虚影剑招有诈，小心其变招！”“注意身后，另一虚影欲夹击！”
夕阳沉落的速度加快，天边被染上大片大片的橘红与瑰紫。后山之中，那原本稀薄的灵雾，此刻又渐渐浓郁起来，带着夜晚的凉意，缓缓弥漫上平台，将一切景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淡白色之中。光罩散发的淡青辉光，与林默剑锋上流淌的银蓝色剑华，在这灵雾之中交织、碰撞，幻化出如梦似幻的光影，宛如一幅动态的、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画卷。苏清颜那清脆而带着关切的声音，林默沉稳的呼喝与凌厉的剑啸，以及虚影攻击时带起的灵力波动之声，在这静谧的后山平台上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如此高强度的演练，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林默才示意停下。此刻他浑身衣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匀称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额前发丝也被汗水濡湿，几缕粘在额角。但他精神却愈发昂然，双目炯炯有神——经过这番实战模拟，“流影刺”于他手中已是如臂使指，圆融贯通，无论是单点突破还是应对围攻，皆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他转头正欲招呼苏清颜休息，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却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苏清颜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竟透出几分不自然的苍白，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那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只手下意识地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位置，唇色亦显得有些浅淡。
“清颜师妹，你怎么了？” 林默心中一紧，立刻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可是哪里不适？”
苏清颜闻声，仿佛受惊般，迅速将按在小腹的手放下，强自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比平时弱了几分：“没……没什么大事。许是方才操控阵盘，心神耗费过巨，灵力运转急了少许，略感疲惫，歇息片刻便好。”
林默却并未被她的话语轻易搪塞过去。他深知苏清颜体质特殊，身有先天肠胃弱症，此前灵田任务时便曾因此不适。方才她为了精准控制三道练气后期巅峰的虚影，精神高度集中，灵力输出定然频繁而急促，极有可能再次引动了旧疾。他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那强装镇定下难以掩饰的细微痛苦神色，以及唇瓣失去的血色，都印证了他的猜测。
苏清颜此刻确实颇为难受。方才操控阵盘到最后阶段，因需同时精确引导三道虚影的复杂攻势，她不得不持续保持高速的灵力周转。小腹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窘迫的闷胀与隐痛，仿佛有一股不受控制的气流在肠道内左冲右突。她心知是旧疾又被引动，生怕林默察觉后担忧，更怕在他面前失态，便想着强行忍耐过去。然而，那不适感却愈发清晰，肚子里甚至传来几声极其微弱的 “咕…咕噜…” 肠鸣音。幸得周围灵雾弥漫，加之她刻意压制，声响并未传出。
她悄悄将手探入储物袋中，指尖触碰到那个装着【清味丹】的冰凉玉瓶。这是她清晨出门时，特意为防万一而携带的。此刻只需取出一颗服下，便能迅速缓解症状。可……当着林默的面，取出并服用这种调理肠胃、难免令人联想到某些尴尬之事的丹药……少女的矜持与羞涩，让她一时之间有些踌躇，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林默将她所有细微的动作与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更是涌起一阵怜惜。这丫头，总是这般懂事，宁愿自己默默忍受，也不愿给人添丝毫麻烦。他并未点破她那点女儿家的小小尴尬，只是若无其事地从身旁的竹篮中，取出一颗最为红润饱满的胭脂果，递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如常：“练了这许久，想必也耗神不少。先吃点果子，补充些灵力，或能舒坦些。”
苏清颜微微一怔，抬起眼帘，对上林默那双清澈而带着暖意的眸子。他指尖传来的淡淡温度，透过果皮，似乎一直熨帖到了她的心里。她脸颊微红，依言接过果子，小声道了句：“谢谢师兄。” 然后低头，小口咬了下去。清甜冰凉的果汁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不仅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似乎连小腹处那恼人的胀痛，也随之减轻了一两分。
“今日练剑，收获匪浅，多亏师妹鼎力相助。” 林默见她神色稍缓，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不再纠缠于她的不适，“天色已晚，灵膳房怕是快要收灶了，我们不如先行回去？”
“嗯，好。” 苏清颜轻轻点头，将剩下的胭脂果小心拿在手中，开始收拾青鸾阵盘。她的脸色比起方才确实好转了不少，【清味丹】虽未服用，但林默那体贴的举动与温和的话语，本身便是一剂良药。只是那抹因羞涩而生的淡淡红霞，依旧萦绕在颊边，未曾完全褪去。
两人并肩，沿着来时的青石台阶，缓步而下。浓稠的灵雾在身周无声流淌，带着夜晚特有的湿润与凉意，以及草木独有的清新气息。苏清颜走在林默身侧，身形比他娇小许多，步伐轻盈。她偶尔会悄悄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一眼林默线条分明的侧脸，看到他额角未干的汗迹，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捏了捏那块素净的绣花手帕，犹豫着是否该递过去，最终却还是因着一丝羞怯而作罢，只是将手中的胭脂果攥得更紧了些，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林师兄，明日……明日我们还来此处练剑么？我可以再调整阵盘，模拟……模拟血煞宗弟子那般阴毒诡异的攻击路数。如此，即便大比之中真遇到不择手段之徒，师兄也能有所防备，应对自如。”
林默闻言，转过头来看向她。暮色渐浓，她仰起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充满了纯粹的期待。他心中微软，含笑点头：“自然要来。只是……” 他语气微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需得量力而行，莫要过于勉强自己。若是身体有何不适，定要直言，万不可硬撑。”
“我知道的，” 苏清颜的唇角立刻扬起了明媚的弧度，眼中的星光仿佛更亮了几分，“我会仔细注意，断不会……再给师兄添麻烦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两人一路低声交谈着，主要是讨论明日演练的细节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石阶的尽头，融入愈发深沉的暮色与灵雾之中。唯有那淡淡的、属于少女的清雅馨香，与少年身上清冽的灵力气息，交织缠绕，若有若无地残留在这片安静的后山空气里，伴随着几声自灵雾深处传来的、模糊而轻快的低语浅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