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三人，冲进一条相对平缓的地下河道。林川只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胸口憋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灵力近乎枯竭，识海也因过度催动铃铛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勉强支撑着，与柳如丝一同将昏迷的楚风拖上一处浅滩。黑暗中，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下河潺潺的水流回响。
“暂时…安全了？”柳如丝声音沙哑，她倚靠着湿滑的岩壁，左肩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依旧渗着血丝，脸色苍白如纸。
林川没有立刻回答，他艰难地坐起身，尝试运转功法，那丙下资质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汲取灵气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他掏出几枚回气丹药塞入口中，又分给柳如丝和尚未醒转的楚风。
“不确定。”林川喘息稍定，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远处有微光透入，或许是出口。但他的青铜戒指却在此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容忽视的温热感。
“有情况？”柳如丝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警觉起来，强撑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是敌意…是共鸣。”林川抬起手，看着那枚古朴的戒指，其上的温热正以一种独特的频率脉动着，指向溶洞的某个深处方向。“是…巡天阁的同源信号。比后山前哨微弱，但很清晰。”
就在这时，楚风发出一声低吟，悠悠转醒。他先是茫然四顾，随即感受到体内残余的蚀灵污染带来的阴冷，以及几乎见底的灵力，不由得苦笑一声：“我们还活着…林兄，柳师姐，多谢搭救。”
“醒了就好。”林川简要说明现状，“我们被冲出暗河，暂时脱离了那魔鳄和界厄的直接影响范围。但戒指发现了新的巡天阁信号。”
柳如丝蹙眉：“又是遗迹？前哨？会不会有危险？”接连的遭遇让她对任何“遗迹”都抱持着高度警惕。
“不知道。”林川摇头，脸色凝重，“但墨先生说过，巡天阁的布置往往关乎平衡。而且，我们现在身负重伤，灵力枯竭，别说五日内赶到陨星湖底修复‘镇渊’，就是走出这片地下区域都成问题。这处信号…或许是转机，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
他顿了顿，看着手中戒指：“我们没有太多选择。要么原地等死，或者冒险寻找未知出路；要么，去探查这处信号。万一那里有巡天阁遗留的物资、信息，甚至…能源呢？”
“能源”二字，让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陨星湖底那仅剩五日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楚风挣扎着坐起，感受了一下体内状况，沉声道：“我的丹药已所剩无几，灵力恢复至少需半日。若前方真有一线生机，值得一搏。林兄，你决定吧。”
柳如丝看着林川坚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最终也点了点头：“听你的。反正这条命，也算是捡回来的。”
——
决定已下，三人稍作调息，待恢复一丝行动力后，便沿着戒指感应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溶洞深处探去。
道路崎岖湿滑，遍布钟乳石与地下溪流。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发明显——平整的石阶，两侧岩壁上偶尔出现的、与后山前哨风格相似的简练符文刻痕，都昭示着这里并非纯然天成。
终于，在穿过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石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石室，约莫寻常房屋大小。石室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方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菱形水晶，正散发着微弱的、与戒指共鸣的乳白色光芒，勉强照亮了整个石室。光芒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石室四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种暗银色的金属板，上面蚀刻着复杂的能量回路，但大多黯淡无光，只有靠近石台的少数几条回路，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流，维系着那菱形水晶不灭。
“这是…某种通讯节点？还是监控站点？”林川走近石台，戒指的温热感达到顶峰。他尝试将神识探入水晶，立刻感受到一股残缺、混乱的信息流。
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浩瀚的星图、剧烈震荡的能量波纹、一道贯穿虚空的巨大裂痕（疑似界隙）、以及最后定格的、沉于湖底的宏伟建筑轮廓（镇渊前哨）… 紧接着，是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精神讯息：
“…七四…三二号…前哨…最后一次…日志记录…界隙异常波动…能量过载…请求‘镇渊’支援未果…备用能源即将耗尽…启动低功耗休眠模式…等待…复苏指令…”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
“它称后山前哨为‘七四三二号’…这里是它的附属节点？”林川收回神识，面色复杂，“它记录了界隙最初的异常，以及向‘镇渊’求援失败的过程。看来，‘镇渊’自身难保，并非近期之事。”
柳如丝打量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废弃很久了，还有用吗？”
林川将手按在石台上，尝试调动体内微薄的灵力，结合戒指的权限，注入石台基座的一个特定符文。嗡——石台轻微震动，那菱形水晶的光芒稍微稳定了一丝，但依旧黯淡。墙壁上更多的能量回路短暂亮起，随即又迅速熄灭。
“能量太少了，连维持基本扫描都做不到。”林川皱眉，他看向水晶下方，石台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其形状…与他手中的巡天令隐隐吻合。
他犹豫了一下，取出那枚得自后山禁地的巡天令。令牌触手冰凉，其上纹路与凹槽完美对应。
“要试试吗？”楚风在一旁提醒，“小心触发未知机制。”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林川深吸一口气，将巡天令缓缓嵌入凹槽。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巡天令与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合。下一刻，菱形水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所有暗银色的金属板同时亮起，无数符文和能量回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飞速流转。
一个清晰、稳定，却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见习成员权限令牌。身份确认：林川。权限等级：低。连接至‘七四三二号观测前哨’附属节点——‘潜影’通讯站。”
“当前节点状态：能源严重匮乏（3.7%），基础功能缺失97%。检测到成员状态：重伤，灵力枯竭。检测到关联最高优先级任务：‘修复镇渊前哨，阻止界厄’。”
“根据紧急预案条例，启动最后可用方案：启动‘定向空间折跃’程序，目标坐标：陨星湖，‘镇渊’前哨外围安全区。”
空间折跃？林川三人心中剧震！这可是传说中只有上古大能才能施展的手段！
然而，那冰冷的声音紧接着道：
“警告：启动‘定向空间折跃’需消耗节点剩余全部能源（3.7%）。折跃完成后，本节点将彻底报废。且因能源不足，折跃过程存在极高风险：坐标可能出现偏差（±5里）；空间震荡可能加剧成员伤势；有极小概率（＜0.1%）引发空间乱流。”
“请见习成员林川确认：是否启动‘定向空间折跃’？”
石室内光芒流转，无数符文在周围墙壁上明灭不定，形成一个隐约的空间漩涡雏形。是留在这相对安全但希望渺茫的地下，等待伤势缓慢恢复，可能错过五日期限？还是赌上这最后的能源，进行一次危险的空间跳跃，直抵危机四伏的陨星湖底？
林川的目光扫过疲惫而坚定的柳如丝，扫过面色凝重却微微颔首的楚风，最后落在自己手中那微微震颤、似乎也在催促他做出决定的青铜铃铛上。
他抬起头，看向那光芒核心的菱形水晶，嘴唇翕动，即将吐出那个关乎生死存亡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