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风立刻心领神会,语气更加恭顺,并适时表露忠心:
“将军阁下言重了!卑职完全理解!”
“既然这是将军阁下亲自确认的命令,卑职自当无条件执行,绝无怨言!”
“请您放心!”
木下荣市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紧接着,带着郑重的叮嘱:“很好!陈桑,你明白就好。”
“但是,你要记住!”
“配合归配合,监督之责不可忘!”
“一旦在执行过程中,发现他们有任何可能危及运输线安全的危险动作,”
“我授权你,可以立即单方面切断与他们的所有联系!”
“一切以确保我们这条战略物资线的绝对安全为最高准则!”
“明白吗?”
“哈依!将军阁下!卑职明白!我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了!”陈沐风沉声应道。
直到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忙音,他才缓缓将话筒放回原位。
整个过程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陈桑,怎么样?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小岛成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陈沐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方才木下将军已经明确指示。”
“那么,小岛小姐需要陈某如何配合?”
“具体是什么物资,运往何处,交接方式如何?”
“还请明示。”
“陈桑,”小岛成子忽然换了一副略显推心置腹的口吻,身体微微前倾,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抱有如此强的抵触情绪。”
“据我所知,你在帝国各界拥有许多朋友,我们为何不能也成为朋友呢?”
“这次合作,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她试图拉近距离,随即话锋一转,切入实际问题,
“还请不要怪我催促得急,实在是因为任务紧迫。”
“请问,贵公司的船队,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启航?”
陈沐风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
“能与小岛小姐成为朋友,自然是陈某的荣幸。
至于船队……”他露出一丝“遗憾”,
“实在不巧,最近的一批船,今天清晨已经离港了。”
“如果小岛小姐的货物已经备好,恐怕需要等到下周的班次了。”
“今天早上?”小岛成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愚弄的愠怒和急切,
“陈桑,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您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她的怀疑几乎不加掩饰。
陈沐风轻轻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放松,目光却很清冷:
“小岛小姐何出此言?”
“在此之前,我并未接到任何需要为贵机关运输货物的通知。”
“德盛贸易公司的船期,首要任务是保障皇军的战略物资采购计划。”
“何时启航、何时抵达,都有严格的流程和规划。”
“似乎……并没有义务事先向沪市特务机关报备。”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如钉,
“如果小岛小姐下次有货物需要运输,还请务必提前告知。”
“以便陈某妥善安排,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误会’。”
这番不软不硬的顶撞,让小岛成子感到一阵憋闷。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柔和伪装终于彻底剥落,声音也低沉下来:
“陈桑,我希望你清楚。”
“我此次要求的运输配合,是执行柴山兼四郎将军以及派遣军总司令部交办的重要任务!”
“这其中蕴含的分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我衷心希望,你能拿出应有的态度来配合我的工作。”
“以免……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彼此为难!”
这就是赤裸裸地以派遣军总司令部和柴山兼四郎的权势来施压了。
她深知自己在沪市根基尚浅,陈沐风或许可以不买她个人的账,
但难道还敢公然违抗派遣军总司令部和高层顾问的意志吗?
然而,陈沐风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只见陈沐风非但没有惶恐或退让,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小岛小姐,你是沪市特务机关情报班的负责人。”
“未来在华中地区工作,我奉劝你一句,戒骄戒躁!”
“这种动辄以势压人的态度,在沪市,尤其在涉及多方核心利益的事务上,是要不得的!”
他坐直身体,语速不快,却每个字都重重敲在小岛成子心上,
“莫说是你,就算是派遣军总司令官阁下和柴山将军此刻亲自坐在这里,”
“他们也绝不会要求德盛贸易公司改变既定的业务流程!”
“你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水有多深,牵扯有多广!”
他顿了一顿,看着小岛成子因惊愕和羞辱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冷冷说道:
“华中地区,不是你在华北时可以凭借帝国驻军强势横行无忌的地方。”
“你初来乍到,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我不怪你。”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德盛贸易公司的运输线,
关系到派遣军总司令部与支那方面舰队司令部双方共同的物资采购与补给任务!”
“它是在陆军和海军的双重默许与需求下运转的!”
“如果你有足够的能耐,能让海军方面也给我下达同样的命令。”
“那么我自然无话可说,照办便是。”
他的话语依旧冰冷:“如果你不相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柴山将军,
亲自问问他,是否会为了你这批‘特殊物资’,去要求德盛贸易公司改变既定的船期?”
“听听他,会怎么回答你。”
客厅里一片死寂。
苏婉秋垂眸静坐,仿佛事不关己,但嘴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小岛成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陈沐风这番话,不仅彻底驳回了她的要求,
更是将她初到沪市、不谙本地复杂局势的窘境暴露无遗。
那种被居高临下教育的羞辱感,让她几乎咬碎银牙。
漫长的几秒钟后,小岛成子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难堪,
猛地站起身,对着陈沐风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变得僵硬:
“实在是对不起!是我工作疏忽,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
“下一次船期确定后,还请务必通知沪市特务机关。”
“今日……非常感谢陈桑的提点!”
说罢,她甚至没有再看苏婉秋一眼,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马拉别墅。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失去了来时的从容节奏,显得有些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