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潮退去,战场上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灼气息与尚未散尽的灰烬尘埃。心灯的光芒柔和而坚定地照耀着百里光域,将残留的魔气与不安一点点净化、抚平。戍卫净土如同风暴过后依然挺立的礁石,虽伤痕累累,却更显坚韧。
孙悟空、猪八戒、小白龙相互搀扶着退回光罩之内。刚一踏入那温暖纯净的光芒范围,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同时软倒下来,大口喘息。激烈的战斗与超越极限的爆发,已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榨干。
“快,扶他们到巨碑下疗伤!”唐三藏疾步上前,虽面色疲惫,眼神却充满关切。净土内那些恢复神智的英灵残念与草木精灵,自发汇聚过来,以他们微弱却纯净的灵光,辅助唐三藏的佛光,为三人稳定伤势,驱散侵入体内的残余魔气与侵蚀能量。
孙悟空盘膝坐下,斗战佛光自行运转,修复着受损的金身与震荡的脏腑。他身上有多处被骸骨魔将骨戟紫黑能量侵蚀的伤口,皮肉焦黑,深可见骨,佛光流转处,黑气嘶嘶作响地被逼出,伤口缓慢愈合,但速度明显比以往慢了许多。那些紫黑能量本质极高,带着归墟源核的侵蚀特性,极难祛除。
猪八戒伤得最重,胸前那道巨大的焦黑伤痕几乎贯穿胸腹,边缘血肉还在被缓慢腐蚀,他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唐三藏将手覆于其伤口之上,口中诵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掌心泛起温润的琉璃净光,一点点中和、拔除那顽固的腐蚀性能量。猪八戒只觉得伤口处传来清凉与剧痛交织的奇异感觉,忍不住闷哼连连。
小白龙外表伤势不显,但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与影魔聚合体的战斗主要消耗心神与神魂之力,最后施展“雷火净世印”更是透支了本源龙元。他闭目调息,龙族秘法运转,吞吐着心灯光芒中纯净的灵气与星力,眉心龙纹明暗不定,恢复缓慢。
此战虽胜,却是惨胜。若非沙僧本能激发本源心焰重燃心灯,若非唐三藏关键时刻引动梵音净世削弱魔首,后果不堪设想。
唐三藏一边为徒弟疗伤,一边将目光投向巨碑旁依旧昏迷的沙僧。沙僧面色比之前好了一丝,呼吸平稳悠长,眉心那枚星辰印记偶尔会泛起微弱的七彩流光,与头顶心灯隐隐呼应。但他仍未苏醒,显然之前那番本能反应,对他消耗极大,甚至可能触及了道基本源。
“师父,沙师弟他……”孙悟空调息片刻,稍微缓过气,看向沙僧,金睛中带着担忧。
“悟净道基与净土、心灯乃至古战场封印节点已深度绑定。”唐三藏缓缓道,“方才危急关头,是他道基本能回应众生信念,燃心焰以续心灯。此乃守护真谛之极致体现,亦是对其心神道基的巨大负担。他此番昏迷,既是消耗过度,亦可能是在更深层次消化、稳固此番变化。我等需耐心等待,并确保净土安稳,心灯不灭,方是助他早日苏醒的正途。”
猪八戒哼哼唧唧地插嘴:“沙师弟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时候……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然咱们这回可真悬了。”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正在愈合的伤口。
小白龙也睁开眼睛,虚弱道:“沙师兄之道,已与这片土地命运相连。他未醒,我等更需小心。归墟此次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
提到归墟,众人神色都是一凛。光域之外,虽然暂时恢复了平静,灰黑色雾气似乎退远了一些,但那种被冰冷恶意窥伺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隐晦、更加深沉。归墟海眼方向,那亘古的黑暗仿佛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
“小白龙说得对。”孙悟空眼中金光灼灼,扫视着光域外的黑暗,“那鬼东西狡猾得很。正面强攻不成,下次恐怕会换花样。咱们得尽快恢复,想法子加固防线,或者……最好能主动做点什么。”
主动做什么?众人心中都明白,指的是封印。沙僧之前修复节点、点燃心灯,已经指明了一条路。但沙僧昏迷,他们几人虽各有神通,却无人能像沙僧那样深入法则层面、与封印产生深层共鸣。贸然行动,恐适得其反。
就在众人商议之际,沙僧身上,忽然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眉心那流转的七彩流光,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紧接着,那流光并非仅仅在他体表流转,而是分出了一缕极其纤细、几乎肉眼难辨的七彩光丝,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轻轻探出,触碰到了身旁那巨大的戍卫石碑。
石碑微微一震,表面那些古老的、记录着戍卫军团历史的铭文与浮雕,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竟隐隐流动起微光。尤其是其中一幅描绘着“将士结阵,引星光为盾”的浮雕,光芒稍亮。
与此同时,净土上空,那盏巨大的七彩心灯,其光焰的跳动,似乎也出现了某种与石碑铭文微光闪烁相呼应的、极其隐晦的韵律。
这一切变化极其细微,若非唐三藏心细如发、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直关注,几乎难以察觉。
“这是……”唐三藏若有所思。
孙悟空金睛闪动,似有所悟:“老沙虽然昏迷,但他的‘道’,好像还在自发地与这片土地‘交流’……你们看那石碑,还有心灯的跳动……”
小白龙凝神感应,片刻后道:“心灯的光芒,似乎在以某种特殊韵律,向着地下深处,以及……古战场那处被沙师兄修复的节点方向,传递着极其温和、却持续不断的‘秩序脉动’。这脉动很弱,但很稳定。”
猪八戒挠挠头:“啥意思?沙师弟在梦游干活?”
唐三藏沉吟道:“或许,悟净虽意识未醒,但其守护之道已成本能,其道基仍在自发地维系、甚至微调着他之前建立的连接——心灯、净土、修复节点、乃至更广阔的古战场残存秩序。这是一种深层次的‘共鸣’与‘滋养’。”
他看向众人:“此乃好事。说明悟净之道根植于此,生机不绝。或许,我等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将这种自发的‘共鸣’与‘滋养’效果扩大、引导。”
“师父的意思是?”孙悟空问。
“以我佛法为引,以尔等恢复之力为继,共同将心神沉入净土本源,通过心灯与石碑,尝试与悟净那沉睡的道基,以及他所连接的封印节点、古战场秩序产生更清晰的共鸣。”唐三藏解释道,“一来,或可加速悟净苏醒;二来,或能更清晰地感知古战场与封印现状,甚至发现之前忽略的细节;三来,持续的‘秩序脉动’滋养,对稳定心灯、巩固防线必有裨益。”
此法听起来玄妙,且有风险。心神沉入集体共鸣,万一受到归墟意志干扰或偷袭,后果严重。但眼下沙僧昏迷,众人伤势未愈,归墟威胁如芒在背,被动等待绝非良策。
孙悟空第一个表态:“干了!总比干等着强!”
猪八戒和小白龙也点头同意。
当下,四人(唐三藏、孙悟空、猪八戒、小白龙)在巨碑下围坐,将昏迷的沙僧护在中心。唐三藏居中主持,口诵玄奥梵咒,周身佛光化作柔和的金色光晕,将五人笼罩。孙悟空收敛斗战锋芒,将心神沉静;猪八戒摒弃杂念,感应大地厚重;小白龙凝聚龙魂,沟通纯净灵机。
四人以唐三藏的佛法为桥梁,将各自恢复了一些的心神之力,缓缓注入身下的净土大地,并通过与自身紧密相连的星戍大阵(孙悟空、猪八戒、小白龙皆在阵眼留有印记),与中央巨碑、头顶心灯产生连接。
起初,只能感到一片温暖、混沌的集体意识海洋,那是净土众生信念的汇聚。渐渐地,在唐三藏精妙的引导下,他们“触摸”到了沙僧那沉睡却依然散发着温和而坚韧波动的道基——那仿佛是一颗深埋于净土核心的“七彩星辰”,缓慢旋转,不断向外散发着微弱的秩序脉动。
他们尝试着,将自身的心神之力,化作最轻柔的“水流”,与沙僧道基散发的脉动“同步”。如同为微弱的火苗增添气流。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四人的心神频率与沙僧道基脉动达成某种和谐共振时,他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陡然变得清晰而“深入”!
他们“看”到了心灯光芒如何如同生命的根须,丝丝缕缕地渗入净土地下,与那被梳理过的戍卫地脉交融,并沿着地脉,向着古战场深处那被修复的节点(金桥虚影所在)延伸。他们也模糊地感应到,在那节点处,金桥虚影如何定住局部法则,并汲取着古战场更深层、更古老的某种微弱“秩序回响”。
甚至,他们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片古战场上,那些早已消散的英灵,残留于天地间的、微不可察的叹息与战歌片段,感受到了大地深处,那被血与火浸透、却依然在顽强搏动的古老“地魂”的沉重脉动。
这种感知,并非沙僧那种清晰的“映照诸天”,而是一种模糊的、集体的“共鸣直觉”,但已足够震撼。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于这种与古战场深层秩序共鸣的玄妙感觉时,一股极其隐晦、冰冷、充满恶意的“窥探感”,如同毒蛇般,悄然顺着他们与古战场秩序的连接,反向渗透而来!
这恶意并非直接攻击,而是更像一种“污染”与“误导”。它试图扭曲他们对秩序脉动的感知,在那些古老的“叹息”与“战歌”中掺入绝望与背叛的杂音,在那“地魂”的脉动中渲染上腐朽与毁灭的色调!
“不好!归墟意志在反向渗透!”唐三藏最先警觉,佛光骤亮,试图切断那恶意的连接。
孙悟空心神中斗意勃发,金睛在意识层面怒视那恶意来源方向。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那恶意试图污染共鸣的刹那,一直沉睡的沙僧,其道基所化的那颗“七彩星辰”,猛然一震!一股纯粹而决绝的“守护”与“驱逐”意念,如同条件反射般爆发开来,沿着共鸣的连接,狠狠冲击向那渗透而来的恶意!
同时,众人通过共鸣模糊感知到,在古战场深处,那被修复的节点附近,金桥虚影也骤然明亮了一瞬,散发出的秩序力场加强,暂时阻断了那条被恶意利用的、极其隐秘的“污染通道”。
那恶意似乎没料到会有如此迅速而精准的反击,如同被烫到的触手,倏地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股冰冷、狡诈、充满算计的感觉,却留在了众人的心头。
共鸣被强行中断,四人同时闷哼一声,心神回归,脸色都有些发白。刚才虽然只是意识层面的短暂交锋,却凶险异常。
沙僧依旧昏迷,但眉头似乎轻轻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刚才那是……”猪八戒心有余悸。
“归墟意志……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孙悟空脸色阴沉,“它一直在观察,甚至可能故意留下了一些看似可以利用的‘连接’或‘破绽’,等着我们主动去触碰,然后反向侵蚀!”
小白龙冷汗涔涔:“它想污染我们的心神,或者通过我们,污染沙师兄建立的秩序连接,甚至……污染心灯!”
唐三藏面色凝重至极:“阿弥陀佛。此番虽险,却也让我等窥见一斑。归墟并非仅有蛮力,其意志诡谲,善于利用人心与环境的弱点。它之前强攻不成,此刻恐已转为暗中渗透、制造破绽。我等日后行事,需加倍小心,尤其是涉及心神与法则层面。”
他看向沙僧,眼中忧色更深:“悟净之道与此地绑定最深,恐亦是最易被针对之处。他一日不醒,我等便如盲人夜行。”
众人沉默,方才因共鸣感知到古战场深层脉络而生出的些许振奋,此刻已被沉重的危机感取代。光域之内,心灯依旧明亮温暖,但光域之外,那无边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重新评估着猎物的价值,谋划着更为阴险的杀局。
星火虽已点燃,但能否在这愈发诡谲的暗流涌动中存续、壮大,仍是未知之数。而昏迷的沙僧,何时能醒来,醒来后又将面对怎样更加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