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选定在秋高气爽的九月初八,正是京城最美的时节。
这一日,从礼部尚书王府到御赐状元府邸的十里长街,早已被涌动的人潮和喜庆的红色所淹没。
御林军奉命沿途维持秩序,但依旧挡不住京城百姓争相目睹这场堪称盛事的婚礼。
状元府邸,天未亮便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张三木和刘玉兰穿着崭新的、却仍带着几分富贵气息的锦缎袍子,紧张又兴奋地指挥着仆役做最后的检查。
张有根和大伯则坐在正堂,接受着陆续前来道贺的、张时安在翰林院的同僚以及一些闻风而来的小官员的拜贺。
虽努力维持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咧开的嘴角,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激动与荣耀。
张时安身着大红的状元吉服,更衬得面如冠玉,英挺不凡。
他看着镜中一身红装的自己,恍若隔世。
从寒门学子到今日御街夸官、尚尚书千金的状元郎,其间艰辛,唯有自知。
然而,想到即将携手一生的那位清雅睿智的女子,他心中便充满了温热的期盼与沉甸甸的责任。
“安哥儿,时辰快到了,该去亲迎了!” 张大伯走进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仔细地替他正了正头上的梁冠。
“嗯。” 张时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坚定。
他知道,今日不仅是他成家之日,更是他向整个朝堂宣告立场之时。
亲迎的队伍极其盛大。
前面是开道的锣鼓、旌旗、牌匾(状元及第、翰林院修撰等),中间是八抬的鎏金掐丝大红彩轿,后面跟着长长的聘礼队伍和鼓乐班子。
张时安骑着披红挂彩的骏马,走在轿前,所到之处,欢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快看!那就是新科状元!好俊俏!”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听说新娘是王尚书的侄女,才貌双全呢!”
队伍行至王府,更是礼仪繁琐,气氛庄重。
王肃身着尚书官服,与夫人郑氏端坐正堂,接受了新婿的跪拜大礼。
看着眼前气度从容、举止得体的张时安,王肃眼中满是欣慰,郑氏则悄悄拭了拭眼角,既为侄女高兴,也有一丝嫁女的不舍。
当盖着大红盖头、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的王知微,由全福夫人搀扶着,缓缓走出闺阁,将手放入张时安手中时。
他感觉到那纤细的手指微微冰凉,却坚定地回握了他一下。
这一握,仿佛有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紧张。
“娘子,我们回家。”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盖头下的王知微,脸颊绯红,心中如小鹿乱撞。
这声“娘子”,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一生,将与身边这个男子紧密相连。
迎亲队伍返回状元府,更是盛况空前。婚礼由礼部官员亲自司仪,完全按照最高规格进行。
拜天地,拜高堂(张三木和刘玉兰激动得几乎晕厥),夫妻对拜。每一个环节都庄重而喜庆。
然而,将婚礼气氛推向最高潮的,是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到来。
首先是三皇子李清泽,他竟微服亲自前来道贺!
虽未着皇子常服,但其气度与身后随从的阵势,立刻被眼尖的官员认出。
他笑着向张时安和王肃道喜,送上了一份厚礼——一对寓意“珠联璧合”的夜明珠,并朗声道:
“张大人大喜!本王今日特来讨杯喜酒,祝贤伉俪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皇子亲临臣子婚礼,并送上如此重礼,这是何等的荣宠与亲近!
这无异于向所有人宣告,张时安是他三皇子核心圈层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紧接着,司礼监大太监亲临,高声宣旨:“皇上口谕:翰林院修撰张时安大婚,朕心甚悦。
特赐玉如意一对,宫缎百匹,赤金头面一副,以为贺仪。望尔夫妇和睦,同心报国。钦此——”
“臣(草民)叩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张时安为首,满府宾客,连同张三木等家人,全都跪倒谢恩,声震屋瓦。
皇帝赏赐!这更是莫大的殊荣!
虽然只是物质赏赐,但其代表的政治信号,强烈得让所有在场官员心中凛然。
结合三皇子的亲临,所有人都彻底明白:张时安,这个寒门出身的状元,已经深深烙上了“三皇子党”的印记,并且圣眷之隆,远超常人想象!
未来的朝堂格局,必将因此子的崛起而改写。
杨涟一派的官员,纵然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此刻也只能强颜欢笑,上前道贺。
整个婚礼,在一种极致的荣耀与微妙的政治氛围中,热烈地进行着。
是夜,洞房花烛。
喧闹散去,红烛高烧。新房里布置得喜庆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张时安手持银秤,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他轻轻挑开那方大红盖头。
烛光下,盛装的王知微微微抬眸,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平日里那份书卷清气此刻染上了娇羞妩媚,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怔,随即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
“夫……夫君。” 王知微声如蚊蚋,带着新嫁娘的羞涩。
“夫人。”张时安的声音也有些干涩,他在她身旁坐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王知微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桌上那对御赐的玉如意,轻声道:
“今日……殿下亲临,陛下厚赐,想必明日,朝野上下都会知晓夫君的立场了。”
张时安收敛心神,点了点头,握住她微凉的手,感觉她轻轻一颤,却没有挣脱。
“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惧风雨。只是……连累夫人,也要与我一同承受这朝堂纷扰。”
王知微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既嫁与夫君,自当福祸与共。夫君志在四海,妾身虽力薄,亦愿在旁,为夫君红袖添香,分忧解难。”
她顿了顿,脸上红晕更甚,声音更低,“况且……能与夫君同心,妾身心中……是欢喜的。”
这话如同羽毛,轻轻搔刮着张时安的心尖。
他看着她娇羞却坚定的模样,心中涌起无限的爱怜与感动。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如云的发鬓,取下那支他赠送的羊脂白玉簪,青丝如瀑般滑落。
“知微……” 他低唤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夫人”,俯身靠近。
红烛摇曳,映照着床帐上交织的人影,喘息声与低语声渐起,一室春光,暧昧旖旎。
所有的礼仪、算计、朝堂风云,在此刻都化为了最原始的男女情动与身心交融的温暖。